薛公說:“皇上,剛才老朽已對大臣們說過,英布造反不足為怪。他是被韓信、彭越兩案逼出來的!”
劉邦點點頭。“薛公,在你看來英布將會怎樣動作呢?”
“依我揣度,英布不過有上、中、下三策,如用上策,華山以東將非大漢所有;如用中計,勝敗之數將未可知;如用下策,陛下可安枕無憂了!”
劉邦看他說得這樣篤定,就有點相信他了。就把座椅向前移了移,催他說:“先生可以把英布將用的三策說得詳細些嗎?”
“好的,”薛公躬身道。
他說:上策是東取荊王,西取楚王,兼並齊王,再傳檄北方的陳豨等叛逆,固守其所,遙相呼應,如此,山東將全部淪陷,大漢危矣!
中策是東取荊王,西取楚王,兼並淮陽王和梁王同時占據敖倉糧儲,堵塞成皋之險,這是相持之計,雙方勝敗將來才可決定。
下策是東取荊王,西取下蔡(屬沛郡),以淮水為屏障而拒王師,最後必然歸輜重於南越王,結盟於長沙王,如此,大漢可保無事。
劉邦聽了沉吟良久,又問:“先生估計英布會采取哪一策呢?”
薛公知道回答的危險性,可是,他是否成功也在此一舉。老頭子想了許久,終於說:“老朽看,依英布之才,必用下策!”
“你能判定嗎?”
“老朽斷定……”
劉邦說:“那就奇怪了,英布也是久曆沙場的戰將了,他為什麼不用上策、中策,而用下策呢?”
薛公笑笑說:“那個英布,其出身不過是驪山囚徒而已,在天下紛亂之際,才弄了個諸侯王,實在僥幸得很。他現在隻想保住眼前的榮華富貴,一無長遠眼光,更不會為老百姓著想。所以老朽斷定他會采用下策,退保南方就是他的目的……
劉邦想了想,覺得他有點張良之才,對眼前的平叛戰爭有點放心了。就點頭稱“善”封了他個千戶,作為見麵禮。
第二天,劉邦正式下詔,廢黜英布淮南王的爵位,封立他的兒子劉長為淮南王。這是決定向英布宣戰的第一步。
如果英布真像薛公所分析的那樣,無論哪一策,他的矛頭都是先對著荊楚,那麼說,最先與英布交手的不是劉邦的兄弟就是他的兒子了。荊王劉賈曾經與盧綰一起在南方對項羽作戰過,還可抵擋一陣,楚王弟弟劉交是個農民,不會打仗,幸而他的丞相陳嬰還是反秦老將,又做過西楚的柱國,估計也能暫時支持得住。不過時間久了,怕都不是英布的對手。
那麼,拜誰為討伐英布的主將呢?
沒有比早年在北方軍團和韓信一起作戰的曹參更有資格的了。他威望最高,軍隊中半數以上是他的老部下,於是劉邦即刻下詔,令曹參為大將軍,以他來轄製各軍。
有了薛公的估計,又有了曹參給他將兵,劉邦真想留在長安再躺到他的病榻上去。
可是蕭何找他來了。
“陛下真的不願親自出馬了?”
“是呀,老哥,你以為朕是裝病嗎?對你講,朕不是當年了!”
蕭何看著劉邦佝僂的身子、消瘦的麵孔,不想把話說透。
“有話你就講吧,老哥。”劉邦說,“朕覺得有曹參在前方總攬金局,有你在長安照應著後方,該無大礙了吧?”
原來皇上是這樣想的,那蕭何非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不可了。
“皇上,參加這次平叛戰爭的各部隊的主將都是您的兄弟兒子,他們都是您親封的諸侯,您讓曹參淩駕於他們之上,在體統上是不是不太合適呢?”
劉邦恍然有悟,“是呀,是呀,朕倒忘記這一點了!”他搔了幾下頭皮說,“那就讓劉盈以皇太子的名義掛帥,你看怎樣?——這樣該順理順情了吧?”
蕭何說:“臣下就按皇上的意思擬詔……”
詔令一下,滿朝驚詫。
別看劉邦隻是轉了一下心思,可是其中經過周密考慮的。
首先,他盼確經過一場大病,力不能支。在征討陳豨時,他的老同鄉,護衛周繅看到他上下戰車很吃力,曾經流著淚說:“皇上,您就不能委托別人來代替您親征嗎?”現在的身體狀況更不如前。
令太子出來掛帥,進一層的意思是,他想看看劉盈到底有什麼本領?如果他臨陣畏縮,或者部署不當,鬧出什麼笑話,引起群臣怨懟,那更是提供了廢黜他的理由。到那時,劉邦再提出易儲的事,看誰再敢與他怨懟,那更提供了廢黜他的理由。到那時在,劉邦再提出易儲的事,看誰再敢與他囉嗦。
可是在家裏稱病的張良看出了皇上的用心,他要為太子出招。
劉邦的瘸,使張良看到劉邦的日子的確不多了,於是,他義無反顧地投到了呂後與劉盈一邊。
他派心腹對呂後說:“太子從沒上過戰場,皇上派他出征,他要麼毫無作為,要麼指揮失當,都給了皇上易儲的借口。太子是萬萬不可上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