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劉邦大聲地招呼他,“朕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造反呢?”
英布說:“我若不造反,韓信與彭越就是我的下場!”
“韓信、彭越……朕有他們謀反的真憑實據,是有人舉報的!”
“不是也有人舉報本王嗎?”
“朕根本沒有相信,”劉邦說,“咱們兩個出身一樣,經曆相同,朕又事事厚待你,你為什麼要造反呢?——至今,那個賁赫還關在獄裏!”
“嘿嘿,”英布笑笑,“是的,也許你當時沒有相信,可是,以後我還是脫不了是你俎上肉,你是不會要我這個異姓王的!”
“即使如此,朕也會好好地安排你,不違朕與諸侯共享天下的諾言!”
“皇上,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再說,我英布還想嚐嚐做皇帝的滋味呢!”
今天,他們說的都是實話。
下麵,沒有好話說了,劉邦就大罵英布本是驪山囚徒,生就一副賊骨頭!並說:“朕已布下天羅地網,不日就可拿你歸案,你也脫不了像韓信、彭越一樣,落個碎屍萬段並夷三族的下場!”
英布不想與劉邦對罵,就喝令身後士卒向劉邦放箭。聽他令下,滿天箭鏃就像蝗蟲齊向劉邦飛來,劉邦身邊的護衛紛紛中箭倒地。劉邦有病,身子不靈活,也被射中肩肘。他像在鴻溝中箭時一樣,忍痛迅速把箭拔出扔掉,並佯裝沒有受傷,繼續與曹參等將領一齊指揮作戰。
那次會戰,雙方人馬相當,可是劉邦在夏侯嬰、周繅等將領的護持下,端坐營壘之上,起了不可估量的振奮軍心的作用。曹參、灌嬰、周勃等大將躍馬挺槍帶領部下殺人陣中,於是將士個個奮勇當先,把英布軍的大陣撕得粉碎,又加原先被英布裹脅的荊楚軍紛紛臨陣倒戈,英布軍開始潰亂。從早晨殺到午後,叛軍終於不敵,向後敗逃。
曹參跑到劉邦麵前問候:“皇上,傷勢怎樣?”
“你不用管我,別給英布喘息的機會,追擊窮寇!”
“是!”曹參回到軍中,揮軍追殺。
在以後的幾天中,曹參、灌嬰、周勃等大將引兵窮追猛打,使英布站不住腳,無法整頓敗軍,從竹邑、相城、蕭縣、留城一路潰退下去。最後,英布身邊隻剩數百親隨,過淮河向南去了。
他的一個謀士流著淚說:“兵敗如山倒呀,大王的十幾萬大軍幾天就沒了!”
英布卻似乎不以為意,冷笑起來。
“大王還有心笑嗎?”
“我是笑那劉邦呀……”
“他還是大漢皇帝,有什麼好笑的?”
“他這時一定想:英布那小子逃到淮河邊時,身邊隻剩幾百騎,很像當年的項羽,他還有臉活著嗎?”
“咱們的英布大王,可不像當年的項羽……”這回輪到那謀士笑了。
“是呀,我本就是個一無所有的囚徒,弄得這樣,也不會為了這張老臉而自殺,再說,南方,還有我的朋友呢,誰說我就沒有重整旗鼓的機會呀!”
英布遠遁,夏侯嬰與周繅勸劉邦下壘休息,劉邦卻站不起來了,眯著眼似乎昏厥。他們小心地將劉邦抬下營壘,找個幹淨的地方讓他休息。
時值隆冬,滴水成冰。他們給劉邦蓋上幾身皮裘,想在屋裏生火。可是又怕生煙。夏侯嬰終於想出了妥善的辦法:找幾個侍衛,一一脫光護在劉邦身邊。
醫生趕到了,他要給皇上療傷,夏侯嬰卻說:“皇上剛剛睡著……”
“那也不行!”醫生嚷道,“等傷口化膿那就難治了!”
劉邦醒來了,他卻說:“醫生說得很對,令他給朕療傷吧!”
周繅趕走光身的侍衛,慢慢地把劉邦扶起來。可是,劉邦的鎧甲已被鮮血粘住,脫不下了。醫生決定用利刀把鎧甲割碎。
“這是一副好甲呀,結實輕軟,還是早年項梁送給朕的呢!”劉邦說。夏侯嬰哭了:“皇上還心疼這副甲幹什麼?如果國家有事,有我們這些將領,再也用不著您禦駕親征了!”
等醫生小心地把衣甲割碎,找到傷口,查看了許久後說:“恭喜皇上,傷勢無礙,幾天後可保痊愈!”
聽了醫生的話,劉邦覺得欣然。笑著說:“看樣子朕還能回到長安去……”
幾天後,當夏侯嬰等為皇上安排回京都時,劉邦忽然說:“這裏離沛縣近了,你們陪朕回老家看看吧!也許今生就這一次機會了!”
他說得有些傷心,夏侯嬰、周繅等人都不敢勸諫。
第二天一早,劉邦上了他的禦輦,由夏侯嬰親自駕車,周繅護駕,幾百士兵護衛向沛縣進發。
這是自兵敗彭城後,劉邦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到沛縣。臨近沛城,他精神好了些,指指點點,給隨從們介紹著故鄉的景物。
深冬季節,到處冰天雪地,原野裏的樹木就像鋼勾鐵畫,指向蒼茫的天空,氣氛肅殺。在別人看來無可欣賞之處,可在劉邦看來,一景一物無不聯係著許多過往舊事,不由得感情湧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