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勝是個匈奴通,他在老燕王臧荼麾下待過,關係還不錯,後來,臧荼被劉邦收拾了,他就投到新燕王盧綰這裏來。盧綰用他對匈奴熟悉這一點,常派他到匈奴去辦些貿易之類的事。
這一次,他銜燕王之命到匈奴不久,就遇到了老朋友——逃到匈奴來的,臧荼的兒子臧衍。他們便傾心交談起來。
臧衍勸張勝說:“漢朝那邊靠不住,你也自己打算一下吧。”
這話使張勝有點吃驚,連忙問他“是怎麼回事?”
臧衍說:“你瞧,劉邦做了皇帝後,正在逐個地收拾那些異姓王。你們的燕王也保不住!”
“為什麼呢?”
“你動動腦子吧,老朋友。”臧衍說,“燕王所以能夠存在到今天,完全是因為諸侯接踵叛漢的原因,現在盧壬為消滅陳豨派你來勸告單於不要出兵,實際上是在害自己。你想,等陳豨一滅,就輪到你那個盧綰倒黴了,將來你們都是劉邦的俘虜!”
張勝覺得老朋友的分析很有道理,就問臧衍,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應該怎麼辦?
臧衍說:“你應該勸告燕王不要急於攻打陳豨,另外與匈奴暗暗地拉上關係,為以後的不測做準備。——陳豨的存在就是燕王安全的保障,將來漢皇如果真韻要整治燕王,盧綰也可以依靠匈奴來保有燕地。”
張勝聽了,擅自改變自己來匈奴的使命,由臧衍引見,拜見了匈奴單於。單於待他很隆重。張勝求匈奴幫助陳豨狙擊燕軍。這樣,張勝就構成了叛逆大罪。使團中有的成員不同意張勝的作為,立刻悄悄地使人報告了盧綰;盧綰又怒又驚,為了撇清自己,他上書劉邦,請以謀反大罪,把張勝在內地的家屬全部處死!
就在這時候,張勝卻回到了燕都薊城。
盧綰把他叫到麵前,憤怒地斥責他叛國投敵。
張勝眼睛望著盧綰鎮靜地說:“大王,我有密事想單獨報告……”
盧綰想了想,就把周圍的侍衛等人攆了出去。
張勝便把在匈奴遇到老友臧衍,並把臧衍所說的道理轉述給盧綰聽了。
默然良久後,盧綰問他:“張勝,你真的見過單於?”
“是的,我知道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就替大王把這事辦了,臣下認為多留幾條路好。——大王如果認為這就是謀反大罪,把臣下殺了好了!”
盧綰又默然。
第二天,盧綰派快使拿了他的信去見劉邦,信中說:前一舉報是弄錯了,與匈奴人勾結的不是張勝……
劉邦說:“幸虧朕事情多,忙得顧不上,還沒有派人去拘殺張勝的家人。”
這事就算過去。可能是盧綰想把這條路開拓得更寬一些,他派張勝繼續前往匈奴,並常駐那裏,又派自己的心腹趕到陳豨軍中,告訴陳豨說:請放心,燕王不會把你逼到絕路上去的……
事情到這裏,盧綰表麵上雖無叛逆的行動,但他的謀逆大罪已成。
可是以後的事情並不像盧綰所盼望的,那個陳豨抵擋不住樊噲的淩厲進攻,掙紮月餘就潰散了,陳豨逃到匈奴。
在審問俘虜的時候,陳豨的一個裨將請求將功折罪。
“你能立什麼功勞?”樊噲問他。
“我能舉證燕王謀反……”那將軍說。
樊噲沒有聽清楚,可也不敢問了。他把周圍的人都趕出營帳,又拉過那降將問:“你剛才說的什麼?”
“我有充分的證據,舉報燕王盧綰造反!”
“你不要胡說!”
“在下不敢亂說。”
“那你就把證據說出來!”樊噲點著降將的額頭說:“你可知道,你弄錯了,我可要把你碎屍萬段的!”
“在下絕不敢誣告……”
於是降將就把燕王盧綰派張勝常駐匈奴和派密使與陳豨聯絡的事,原原本本地對樊噲說了。樊噲真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聾了!
樊噲不相信盧綰會謀反,也真心希望沒有這事,因為盧綰與劉邦的關係太好了。如果他都想反,還有誰不可以反的呢?再說劉邦知道了這事,還不氣死!
他把那俘虜的口供在懷裏揣了幾天,但事關謀逆,他也不敢長期隱瞞,就派快騎送到了長安的廷尉王恬開的手裏。現在掌管司法的都是劉邦新提起來的少牡派,他們隻知對皇帝忠誠,別的什麼對不管。
廷尉王恬開當即麵見皇上,把盧綰謀反的事上報了。
“什麼?你奏報盧綰造反?”劉邦大叫起來“朕聽錯了嗎?”
“皇上,千真萬確!”王廷尉說,“燕王派密使交接匈奴和叛賊陳豨,陰謀謀逆!”
“是誰告訴你的?”
“是前線的樊噲將軍。”
“好,把他的舉報給朕!”
劉邦把樊噲的舉報反複看了幾遍,有些放心,原來這是一個歸順的陳豨的老部下舉報的。“嘻嘻,王恬開,你別緊張,朕太知道所謂舉報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想到了韓信、彭越、英布的家人對他們的舉報,那不過是無中生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