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掙紮著跪下,“太後,您再這麼說,張良真是無地自容了!老臣不是故意自謙,如果沒有像先帝那樣的德被蒼生、雄才大略的英主,張良即使有管仲、樂毅之才,又有何用?太後千萬不要這樣說了!”
呂後隻好說:“好了,好了,本來想與老弟親熱地說幾句話,你看卻弄得大家生分了!張先生——老身還是對你用老稱呼吧,——還在練你的功法呀?”
“是的,張良學辟穀練氣,已經絕食了。”
太後歎口氣說:“聽老嫂一句話好嗎?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何必自苦到如此地步呢!——從現在起,你要吃飯,別把身子弄壞了,你老嫂子還要指望你呢!”
張良說:“按說,我不敢違拗太後的教導,可是……那樣就前功盡棄了!”
“盡棄就盡棄吧,”太後說,“從今天起,你就得吃飯!你不為老身,還要為漢家江山,為新皇帝盈兒呢!——沒有你給我們母子謀劃,盈兒能保住太子之位嗎?今天他能做上皇帝嗎?他剛剛即位,他還等著你指教呢!”
太後說著,就向外麵呼叫侍衛。侍衛們抬進食櫃,把一樣樣的美食佳肴羅列在桌子上。她說:“先生,老身這頓飯就在你這裏吃,你就陪老嫂子吃一頓吧!”
張良十分感動,隻好舉起箸來。
據曆史記載,張良是“強聽而食”。也就是說,他在太後的勸告下,終於破了戒,從此開始吃飯。
大概他一個人時,也沒有真的辟穀不食,所謂練氣絕食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種騙人招數。現在,劉邦死了,新皇登台,朝廷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了,他亦可以“正常”吃飯了。
那天太後雖給張良開了戒,卻沒有勸動張良出山做事。為了對這位大功臣表示酬謝,太後留下其長子張不疑將來繼承張良的侯爵,將他的次子張辟強提拔為侍中。侍中可隨侍皇帝左右,自由地出入宮廷,是皇宮的機要人員。
大局已定,劉盈做上了皇帝,呂雉也坐穩了太後。她移居長樂宮,與幾個心腹開始策劃收拾那些仇敵了。
複仇是從宮內開始的,劉邦寵幸過的姬妃多遭迫害。她最恨的是那個險些使兒子當不成皇帝,自己做不成太後的戚妍。
按成例,每至雙日一早,宮中的姬妃都要到長樂宮拜見太後。過去,那隻是個過場,磕過頭,問候幾句,就各幹各的去了。現在不行,不僅儀式繁瑣、隆重,而且姬妃們提心吊膽,因為在太後麵前,雖然謹小慎微也會動輒得咎。自從皇後升為太後以後,就有兩位姬妃遭斥退,有的還挨了打,盡管她們的兒子已是諸侯王了。
這天,拜見太後以後,厄運降臨到了戚妍頭上。
“戚姬,”太後叫道,“你整天淚漬漬的幹什麼,我難為你了嗎?:”
戚妍趕緊跪下來,恭敬地接受太後的嗬斥。“戚妍思念先皇……”
“你思念先皇,別人就不思念先皇了?”太後罵道,“你這個喪門星,先皇就是被你作踐死的!如今你還眼淚不斷,你說實話,是不是想哭死我們母子?”
“臣妾不敢!”
“不敢?你這狐媚子哪有不敢的事!”太後越罵越生氣,“仗著你有個好看的臉蛋,過去你迷皇上,現在你還不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與宮中的男人眉來眼去的?”
戚姬大吃一驚:“太後,這是哪有的事?”
“哼,你不招認不要緊,在我這裏,對你的舉報一大摞呢!”太後惡狠狠地說,“看來不毀了你那小模樣,你不會老實的,來人哪!”
隨著太後的叫聲,幾個滿麵橫肉的半老婆子跑進來,他們都是宮裏做粗活的仆婦。她們躬身站在太後麵前。“聽太後吩咐!”
“找把剪刀來,”太後說,“給我把這浪女人的頭發剪掉!”
“是!”仆婦們應道。
好像她們早就準備好了似的,霎時,一個仆婦手中就添了把剪刀。兩個老婦扳住戚姬的肩膀,一個老婦攫住她的頭,另一個老婦執剪,隨著一陣哢嚓聲,戚姬的滿頭青絲就落在了地上,戚姬淚下如雨,卻沒有哭聲。
兩旁的妃嬪們嚇得渾身顫抖。她們一齊跪下來為戚姬求饒。
被削去頭發的戚姬,像個嬌小的男孩兒。
“去吧,”太後瞅著她,嘴角露出幾絲冷笑,“以後,你不能隻待在宮中,你得像仆婦一樣出來幹活,聽到了嗎?”
戚姬沒有回答,隻是吞咽著淚水。
她沒有向太後謝恩,扭頭向宮外走去。
“回來!”太後又喊,“你這個不懂規矩的東西,——你光著頭,身穿貴妃的衣服,算什麼呀!”太後想了想,對一個老婦說:“你去向監獄官要身犯人穿的紅袍子給她穿上,以後就由你監督他幹活!”
老婦答應一聲,幸災樂禍地瞅了戚姬一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