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指出:中國的教育,是牧民政治的教育,要改為平民主義教育,必須從三個方麵去努力:第一,要養成獨立不移之精神,改變過去那種萎靡不振、依賴成性的惡習。第二,要養成健全之人格,改變以往好學者讀書,讀書愈多,而身體愈弱的傳統。第三,要養成精確明晰之思考力,改變平時凡遇一事,或出於武斷,或奴於成見,或出於感情的毛病和喜歡用差不多來判斷事物的習慣。

在這篇文章中,蔣夢麟還分析了中國社會進步應該采取的三項措施:一要改良起居;二要修築道路,振興實業;三要獎勵並推進學術。他認為前兩項屬於物質方麵的改良,比如生活在臭水溝和豬圈的孩子,隻能是皮黃骨瘦、精神疲倦、做事萎靡;後一項則屬於精神領域的進步。他說:“學術者,一國精神之所寄。學術衰,則精神怠;精神怠,則文明進步失主動力矣。故學術者,社會進化之基礎也。”但是,由於我國在學術方麵曆來有漫無係統、重視應用、專重古文等三大弊病,致使學術研究不是出於興趣,而是為了應用。這種主次顛倒、源流混淆的做法,遏製了學術的創新能力。

為了進一步說明如何才能推動學術進步,他還用經商和做人作比,“夫對於金錢不忠實,不可以為商。對於行為不忠實,不可以為人。對於知識不忠實,其可以言學術乎?”因此,欲求學術之發達,必先養成知識的忠實。養成對知識的忠實,是做學問的最基本的要求。胡適所謂“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也是這個意思。

在文章的結尾,蔣夢麟總結道:“以正義為先導,以養成健全之個人進化的社會為後盾,張旗鳴鼓動,勇猛前進,此即所謂為和平而戰也。戰而勝,則平民主義由是而生存,真正和平由是而永保。和平與教育之關係,如是如是。”

職業與文化

蔣夢麟留學歸來,剛好中華職業教育社成立。倡導職業教育是當時很有影響的社會時潮之一,麵對這一思潮,蔣夢麟非常冷靜。他認為職業教育固然需要,但如果以為除了職業教育之外就沒有其他教育,或者說所謂教育就是職業教育,那就大錯特錯了。

為了糾正這種錯誤認識,他寫了《教育與職業》、《職業教育與自動主義》等文章。他指出教育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國家有問題,故有國家教育;社會有問題,故有社會教育;個人有問題,故有個人教育;職業有問題,故有職業教育。如果有關問題不能解決,那就是教育的失敗。從這個意義上說,所謂職業教育,不過是教人“操一技之長而藉以求適當之生活也”。但是,一個國家或一個社會在職業問題之外還有許多問題,它最終還需要通過文化教育來解決,這就是普通學校應該承擔的功能。因此職業教育並不是教育的全部,而是其中一部分。所以他認為“學校非專為職業而設,舉學校而盡講職業教育,則偏矣。”

對於類似偏頗,蔡元培也多有提醒。1920年10月,蔡元培應《法政學報》的邀請,為該學報創刊一周年致詞說:“從前法政大學,大抵都是用一種官僚教育、職業教育。他們的旨趣,就是要學生不請假、把講義背得熟,分數考得好,畢業後可以謀生便罷了”。這種職業學校是專為畢業以後得飯碗的,確無研究學理之必要。如今你們辦《法政學報》至少有三個好處:第一,可以提高學生研究學理的興趣;第二,可以引發學生求新的思想;第三,可以使學生養成非自利的公德心。所有這些,都有利於擺脫職業教育的惡習。隨後,他赴歐洲考察,途經新加坡參觀一所中學時,又做了題為《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講演。他說,“職業教育好比房屋,普通教育好比地基,倘若等到高樓建成,才發現地基不穩,就來不及了。他認為,普通教育的宗旨,並不僅僅是讓學生變得有用,而是要讓他們養成健全的人格,發展共和的精神”。由此可見,蔣夢麟和蔡元培對教育的理解是完全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