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天文學,不是單純地傳授銀河、星星、湖泊的成因與現象等等知識,而是通過與同學觀察天象,讓學生們“從天體結構和天體運行規律中得出啟示,認識到在無限廣闊的宇宙中,無數的星體既各自獨立,又相互維係,形成相關的、統一的整體;這個宇宙整體和每個星體又時刻處於變動發展之中,尋不出任何靜止不變的事”。

在這裏,他的用意,不僅是讓學生窺探天體的奧秘,而是使學生進而認識到人類社會與每個人的關係是“彼此互相影響,互相維係,誰也離不開社會整體”這樣,學生的思想便可升華到一種新的人格境界:“人的一生,一方麵必須依靠社會,依靠社會的進步;另一方麵,必須對社會及其進步盡責任。”學生們學習了天體運行的科學知識,又認識了“對社會盡責的人的天職,而為了盡責就得不斷學習,不斷求進步”。這思想認識的升華就是匡互生寓人格教育於智育之中一個為別人所忽視的人格教育的實踐。

同樣的,他辦農場,帶上師生參加養雞、養蜂、種花,不是單純為勞動而勞動,更不是單一的追求賺錢,而是讓師生通過生產勞動認識個人與社會的密切關係,進而提高學生對人生價值的認識。

愛的感化教育

匡互生是五四運動一位叱吒風雲的學生領袖,是一位嫉惡如仇、視死如歸的勇士,可是他對待人民、對待祖國、對待學校、對待教育事業、對待學生,卻又是愛得如此之深,這就是他愛的人格教育特色之一——其憎也厲,其愛也深。用魯迅先生的名句來解釋,那就是一方麵“橫眉冷對千夫指”,另一方麵則是“俯首甘為孺子牛”。兩者對比顯示人格的矛盾,實際上,也是其人格價值取向的二律背反。

在震驚中華的五四運動中,匡互生與賣國賊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等人及其賣國的北洋軍閥政府作殊死的鬥爭,正是由於他熱愛祖國、熱愛民族、熱愛同胞的執著所迸發的火花。後來,他投身教事業,先後在湖南楚怡學校、湖南一師、浙江春暉中學任教,以及與豐子愷、朱光潛、劉薰宇等名流創辦立達學園,莫不是以愛的教育作為人格教育的核心。在他看來,在悠久而廣闊的宇宙中,孤零的“小我”意義很少,值不得顧惜,而各個“小我”用愛來連鎖著,各盡各的責任,互相扶助,就生出一個和宇宙共存的“大我”。這樣,匡互生的愛的教育觀已突破人與人、人與國家、人與民族的圈子,上升為永恒宇宙觀。

匡互生的愛的教育,貫徹於他曆任的數學、勞動生產及日常生活一切言行中,而且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因而使學校友愛團結,蔚然成風。對待教員學生,他經常問寒問暖,關懷備至,深夜查房,替學生蓋被。對待犯錯誤的學生,不主張記過、開除,更嚴禁體罰。他主張跟學生談心,對有些犯錯的學生,首先責備自己,然後告訴學生哪些是該做的哪些是不該做的事。使學生認識錯誤,痛改前非。

他在春暉中學任訓育主任時,一個學生因早操戴上江浙農民常戴的氈帽而受到體育教員的蔑視與斥責,這個學生反唇相譏,體育教員惱羞成怒,要學校開除這個學生,匡互生認為違反愛的教育,反對這種懲罰,學校拒不接受,匡互生氣憤離校。

匡互生的愛的教育思想是有愛無類。他愛學生,也寬容犯錯誤學生,甚至小偷、搶劫者也得到他的寬容。這種博愛,雖然曾使某些人幡然悔悟,但一律如此,也容易使某些難以悔改的人舊態複萌,給社會、學校製造不安定的因素。

他的愛對愛勞動者、底層人更是執著,因而愛人及物。如他不坐轎子,不乘人力車,甚至看著趕驢老頭跟著驢子跑,也生發惻隱之心,連驢子也不坐了。而且要學生以後不可騎驢,這種博愛,似乎過於迂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