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毓琇一生多彩多姿、多才多藝。他本身專攻電機,但他對戲劇、文學、音樂……等無一不精,可說是一位碩學通儒。他年過四十才開始作詩詞,近五十餘年來,詩歌詞曲創作已有七千多首,古往今來的多產詩人,隻有南宋陸遊可與之相比。但陸遊除詩詞之外,並未涉及其他科目,而顧毓琇在國內公務之煩忙,以及在國內外教學之嚴謹,不可能有太多時間花費在詩詞吟詠上麵,以一位“業餘”詩人,能有如此創作,實屬不易。
顧毓琇的詩詞範圍極廣。在他的采筆之下,無物不可入詩,無事不可入詩,無人不可入詩,無地不可入詩,宇宙間萬事萬物皆可入詩。他的詩豪放者有之,清麗者亦有之,不偏重於一體,如百川彙流而納於海,顧詩乃一大海,包羅萬象。
顧毓琇的詩詞有東坡遺風,行住坐臥、俯仰之間隨手拈來即是一詩一詞。顧毓琇的詩詞更兼有其他各家之所長,正如他所和的各家作品一樣。他和的唐人詩,有五十餘家之多,其中以和李白、和杜甫,和王維、和孟浩然、和杜牧、和李商隱等為最著。詞曲方麵以和清真詞、和淮海詞、和夢窗詞,以及和雲林樂府及和東海漁歌等。在其所和的詩詞方麵,有時和得非常逼真而切貼,可說是和得入木三分,但有時亦加以讚美,或加以注解,更有反其意而和者。如顧毓琇的《滿庭芳》:
雲淡天闊,
孤篷小艇,
棹過煙渚沙汀,
琵琶傅怨,
江上數峰青(淮海句),
獨有騷人旅客,
披霜起,
涼露催寒,
征途遠,
玉門暫駐,
仰看一天星。
……
顧毓琇的詩詞是有自己的風格和韻味的。有人評論他的詩詞是意重、景大、情拙。顧毓琇在自己論文藝創造理論時,亦以重、大、拙為批評標準。顧毓琇詩詞有兩點值得引介:一為格高,一為性靈。
古今之詩人詞家,格調各有不同,但能以氣格高雅、意境雋永者不算太多,其中佼佼者當推陶淵明、陳子昂、王維、李白、杜甫、蘇東坡。詞的方麵,亦以東坡、清真、白石等為翹楚。
顧毓琇詩詞,很多是擷取精英,吸古人之汁液而消化之,再以自己的方式去含英吐華。他雖身在塵埃之中,但心卻在塵埃之外,所以他“江海寄此生,行旅得歡愉”“事成固由天,事敗在不豫”“風雪庇吾廬,日月稱我意”“山高風自清,雲淡月常白”。
他這種淡泊寧靜、心胸疏朗的人生哲學使他壽登期頤。陶淵明的詩:“衝穆澹遠,妙造自然”,顧毓琇說他學陶詩,乃學其“拙”,但陶淵明無顧毓琇之高壽。
顧毓琇足跡行遍環宇,“披雲縮地尋常事,朝發長安暮玉關。”《飛渡天山》,他的記遊詩詞,格調高亢,清越雄健,如《水龍吟》下半片:
回首太平飛剪,
掠天風重洋虛綴,
東經弱水,
寰瀛烽火,
珍珠為碎、
西越駝峰,
須彌直上,
昆侖容易。
待地中海上,
雲端怒吼,
灑蒼龍淚。
同時他寄情於杳渺天外,望空凝想,神思璀燦,在《秦娥令》中有:
“旋轉乾坤星鬥耀,
翱翔飛剪太空人,
太空人,
奔雷閃電,
登月前行。”
“乞巧雙星靈鵲渡,
嫦娥含笑白雲開,
白雲開,
銀河雪耀,
玉宇瓊台。”
“太空跳出雲煙,
讓星辰門妍。
這些曠遠俊美的思維,與陶淵明又有不同。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時,隻能“悠然見南山”,而顧毓琇閑坐書齋內卻可悠然見廣寒——“喜見廣寒宮裏太空船。”
顧毓琇長於佛理,他心有禪機,詩有禪味:
筆從空中來,
又從空中往。
另又有兩闋《臨江仙令》:
夢裏山川身是客,
來鴻去雁天涯,
長空萬裏散朱霞,
神仙留翰墨,
富貴若雲沙。
跳出紅塵生死海,
涅槃妙有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