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是明代著名的書畫家,他的字、畫以及書畫鑒賞,在明末和清代名聲極大。他善畫山水,遠師董源、巨然和黃公望。其畫風筆意安閑溫和、清新秀麗。他提倡用摹古代替創作,認為唐宋以來,畫家也如禪宗那樣分南北二宗,將禪宗的南北派比附繪畫,稱“南北宗”。啟功考察大量文獻材料得出結論:“唐代的各項史料中,絕對沒有看見過唐代山水分南北兩宗的說法,更沒有見有拿禪家的南北宗比附畫派的痕跡。”(《山水畫南北宗說辨》)啟功精辟而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董說四個方麵的矛盾:“一、山水畫和禪宗一樣,在唐時就分了南北;二、‘南宗’用‘渲淡法’,以王維為首,‘北宗’用著色法,以李思訓為首;三、‘南宗’和‘北宗’各有一係列的徒子徒孫,都是一脈相承的;四、‘南宗’是‘文人畫’,是好的,董其昌以為他們自己當學,‘北宗’是‘行家’,是不好的,他們不應當學。”啟功憑借自己對繪畫史的了解和繪畫技法及作家作品風格的熟悉,對這四點一一進行了有力的辯駁。最後,啟功在文章中犀利地指出董其昌立“南北二宗”說的動機是自私的,而“南北宗”說是偽造的,是非科學的。

1957年8月出版的《敦煌變文集》,由王重民、王慶菽、向達、周一良、曾毅和啟功六位校錄而成,啟功負責過錄主校其中的《李陵變文》、《王昭君變文》、《歡喜國王緣》、《秋吟一本》、《蘇武李陵執別詞》五種寫本。

早在1957年之前,啟功學習鑒定書畫時,就已經觀摩了大量的敦煌寫卷,並認識到敦煌寫本在中國字體演變史和書法史上的重要價值,寫有數篇關於敦煌寫本的題跋,如《唐人寫經殘本四種合裝卷跋》、《唐人寫〈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卷跋》、《唐人寫經殘卷跋》三則及《武則天所造經》、《米元章書〈智慧清淨經〉》中相關部分,均已收入《啟功叢稿·題跋卷》。

柴劍虹曾指出,以往大多數敦煌學研究者,有的隻是關注甲骨卜辭、鍾鼎銘文、簡牘記事、敦煌吐魯番文書的內容,有的隻是單純欣賞某些“書法精品”,而不能從認識碑銘字跡與簡牘及紙本墨跡的區別著手,透徹地解決字體、書法發展史上的根本問題。而在我國敦煌學界,從六十多年前即已開始,真正從字體學、書法史角度來研討敦煌寫本的,啟功可以說是第一人。

除了鑒定和研究敦煌寫本以外,啟功還對大量古代文獻、文物、書畫碑帖進行了考證與辨偽工作。在經眼了許多書畫作品和文獻真跡後,啟功得出了很多具有顛覆意義的觀點。比如在《〈蘭亭帖〉考》一文中,啟功就對諸多傳世的摹本、刻本細心地整理,並將這些本子歸納成了五類:唐人摹拓本、前人臨寫本、定武石刻本、傳寫本、偽造本。在掌握豐富材料的基礎上,啟功做了精當審慎的鑒別和考訂,終於得出了富有說服力的結論:王羲之最初書寫的草稿,唐初進入禦府,其間有許多人進行過摹拓和臨寫,真跡殉葬後,坊間流傳的隻是摹拓和臨寫的本子。

北宋時期發現的定武石刻本,因為較其他刻本更為精致,所以被當時的文人所推崇和珍惜,而唐代的臨摹本也就與定武本並行於世。宋本與唐本相比,因為後人不斷摹拓,筆鋒漸禿,字形也近於板重,而唐代臨摹墨跡本,筆鋒轉折,富於流動性,於是後人便主觀臆斷為歐臨,其他為褚臨了。

文物鑒定上啟功也大膽而有創造性地提出了“模糊論”。在他所著的《書畫鑒定三議》一文中,他談到了自己對書畫鑒定三個非常有建設性的觀點:第一,書畫鑒定有一定的模糊度;第二,鑒定不隻是真偽的判別;第三,鑒定中有世故人情。他根據所知的真人真事總結出八條世故人情:一、皇威;二、挾貴;三、挾長;四、護短;五、尊賢;六、遠害;七、忘形;八、容眾。對這八方麵,他逐一分析原因,舉出具體而生動的例子加以說明,最後提出要虛心容眾,不拘一言堂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