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6月5日,軍訓官黃雲山向竺可楨報道,學生代表昨晚決定參加全國學聯救國會,定於今日8時召開全體大會。黃認為這是“反動組織”,而竺可楨隻是認為學生擅自停課開會時不能容許的,遂會同鄭曉滄、李壽恒找到學生會主席梁濤談話,後又趕至集會地點勸導學生回教室上課。竺可楨認為梁等任意停課不妥,對梁的辯解也不甚滿意,但當黃報告杭州公安局將逮捕梁濤時,竺可楨立即通知梁立即離校避風,由學校做停學一年處理。

1937年6月19日,浙大畢業考試剛結束,竺可楨正在主持畢業生招待會,省黨部編排來幾個便衣特務誘捕了土木係四年級學生侯煥昭,又從侯的宿舍收出與外文係學生陳懷白的來往信函,其中有批評政府的言論,於是便要求再找陳“談話”。竺可楨看完信函,認為“亦無甚大逆不道之處”,拒絕了省黨部的要求,隻是找來時事研究會的負責人,要他們向訓育處說明情況,並囑“以後注意勿再發生誤會”。又於24日派訓育處陳柏青陪同侯的親戚將侯保釋出來。

1940年,原浙大訓導長薑某辭職,經慎重考慮,竺可楨決定起用無黨無派、敢於仗義執言的政治學教授費鞏出任訓導長。費鞏是袁世凱長子袁克定的女婿,不過其父親費樹巍身為袁世凱親戚卻堅決反對袁世凱稱帝。費鞏所景仰的是唐德宗年間的翰林學士陸贄,所信服的是英國的文官製度。他常常用陸贄的言行啟導學生:“教以存心仁厚,舉止厚重,砥礪風節,持正不阿”。出任訓導長之前,費自言道:“本來天性泰然,乃以是否就訓導長一事而心緒紛煩。出任則可一展抱負,為學生解除痛苦……不出則懼此一席複不得人,莘莘學子拯拔何日,思維再四,夜眠不安”,在出任後的就職演講中,費又對學生言道:“訓導長有人稱為警察廳長。但吾出來做,決不是來做警察廳長或偵察長。吾是拿教授和導師的資格出來的,不過拿導師的職務擴而充之。吾願做你們的顧問、做你們的保姆,以全體同學的幸福為己任”。

費鞏在他的《就職宣言》中聲明:“吾不要訓導長的薪俸,仍要教授原薪,一年可省出四五千元錢來,要求拿這筆省出的錢用在學生物質生活的改良上麵。”此後,費身體力行,自己動手燒開水給學生燙床上的臭蟲。學生宿舍燈光太暗,費便親自設計一種亮度大而煙氣小的植物油燈,用自己的薪金購買玻璃、鉛皮等材料,製作800多盞分發各室,並言“燈火改善,足護目力,此亦有益學子終身,雖費似亦值得”。學生們為表達對他的敬重與感激之情,親切地稱之為“費鞏燈”。其間,費為保護學生學籍,免受無理開革,抱病參加會議,在細雨中撐傘緩步來到校本部開會。同學若受迫脅,或有疑難,費會就商於當時國民黨遵義地區的專員高文伯,因為他們是留英時的同學。費的仁厚,竟至於達到天真的程度。費鞏認為“思想這東西是無法統一的,我們做學生的導師,倒並不是要我們去監督學生的思想,而是要我們去積極培養學生品格”,在費的支持下正式開辟《生活壁報》,鼓勵學生暢所欲言,使《生活壁報》成為浙大學生的一個民主論壇。

昔年陳布雷就表示過訓導長需由黨部之人出任,國民黨對費擔任訓導長一職耿耿於懷,指令浙大:“早日物色繼任,不容久令非黨員攝行”,費身非國民黨員,“內外交迫,外則教部之表示,內則盡是讒言”,終於被迫於1941年1月辭職。竺可楨未曾料及數年之後,國民黨特務竟在重慶千廝門碼頭劫持費鞏,將費囚禁於重慶中美合作所,最後折磨其致死,屍體被投入歌樂山集中營的鏹水池中滅跡。

1942年,浙大學生在遵義開大會決定上街遊行,要求國民黨政府撤換貪汙腐敗的行政院長孔祥熙。這是竺可楨就任浙大校長之後碰到的第一次學生上街示威遊行,且這次遊行又發生在國民黨的“模範省”貴州,事情顯得格外嚴重。事前西南聯大已經舉行遊行,教育部電令浙大必須阻止這種遊行。竺可楨深感事態嚴重,至學生集會地點,從七點半至九點半,再三勸說學生隻在校內活動,不要出外。可是學生情緒高昂,終於還是不受勸阻,於上午十點衝出了學校,上街遊行。其時街上軍警已密集站崗,竺可楨知道國民黨軍警已準備鎮壓,可能發生流血衝突,便立即派人到專員公署和高文伯專員打招呼,請他對學生遊行有所諒解,又親自走訪步兵學校校長兼警備司令張卓,請他不要讓軍警幹涉。竺可楨想既不能阻止學生遊行,就必須在遊行時親自在場,以盡力維護參加遊行學生的安全,防止國民黨軍隊的襲擊衝突。遂又手持小旗,趕至學生隊伍前頭,參加遊行。當局果然未敢下手,讓學生遊行完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