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五年前向彙豐銀行借了六百五十萬兩銀子,定了七年的期限,每半年還一次,本息約五十萬兩。上年他又向彙豐銀行借了四百萬兩。這兩筆款子都以各省協餉作擔保。這時候,胡雪岩曆年為左宗棠行軍打仗所籌集的八十萬兩之巨的還款正趕上到期。這筆款雖然是清廷借的,經手人卻是胡雪岩,外國銀行隻管朝胡雪岩要錢。這筆借款每年由協餉來補償給胡雪岩,照理說每年的協餉一到,上海道台府就會把錢送給胡雪岩,以備他還款之用。盛宣懷在此卻動了手腳。他找到上海道台邵友濂,直言李鴻章有意緩發這筆協餉,時間是二十天。
對於盛宣懷來說,二十天已經足夠了,因為他已經串通好外國銀行,向胡雪岩催款了。這時,左宗棠遠在北京軍機。由於事出突然,胡雪岩隻好將他阜康銀行各地錢莊的錢調來八十萬兩銀子,先補上了這個窟窿。他想協餉反正要給的,不過是晚發二十天而已。然而盛宣懷卻給了胡雪岩致命一擊。他通過電報,對胡雪岩一切調款活動都了如指掌,估計胡雪岩調動的銀子陸續出了阜康銀行,阜康銀行正是空虛之際,就托人到銀行提款擠兌。
這些提款的人都是紳商大戶,少則數千,多則上萬。盛宣懷知道,單靠這些人是擠不垮胡雪岩的,他便讓人四處放出風,說胡雪岩積囤生絲大賠血本,隻好挪用阜康銀行存款。如今尚欠外國銀行貸款八十萬,阜康銀行倒閉在即。盡管人們相信胡雪岩財大氣粗,但他積壓生絲和欠外國銀行貸款卻是不爭的事實。很快,人們由不信轉為相信,也開始提款。
擠兌先在上海開始。盛宣懷在上海坐鎮,自然把聲勢搞得很大。上海擠兌發生之時,胡雪岩正在回杭州的船上。此時,德馨任浙江藩司。德馨與胡雪岩一向友好,聽說上海阜康即將倒閉,便料定杭州阜康一定要發生擠兌。他忙叫兩名心腹,到庫中提出二萬兩銀子,馬上送到阜康。杭州的局勢尚能支持,上海那邊卻早已失控了。
胡雪岩到了杭州,還沒來得及休息,又星夜趕回上海,讓總管高達去催上海道台邵友濂發下協餉。邵友濂叫下人假稱自己不在。胡雪岩這時候才想起了左宗棠,又叫高達趕快去發電報。殊不知盛宣懷暗中叫人將電報扣下,左宗棠始終沒能收到這份電報。
第二天,胡雪岩見左宗棠那邊沒有回音,這才真的急了,親自去上海道台府催討。但這一回邵友濂真的去視察製造局,溜之大吉了。胡雪岩此時隻好把他的地契和房產押了出去,同時廉價賣掉積存的蠶絲,希望能夠捱過擠兌風潮。不想這次風潮竟是愈湧愈烈,各地阜康銀行早已經人山人海,銀行門檻被踩破了,門框被擠歪了,都無人來管。
胡雪岩這才明白,有人做了他的手腳。打聽之下,知道是盛宣懷,他不禁暗自歎了口氣,知道這一回是徹底完了。他毫無氣力地坐在太師椅上,臉如死灰。府內亂糟糟的,不時有人跑來報告新的壞消息。昏了過去。胡雪岩不久即在憂憤中死去。
阜康銀行倒閉,事關重大,邵友濂急忙上報朝廷,左宗棠匆匆從京師趕來。李鴻章派人給盛宣懷送了密信,叫他暫到天津代理海關道台之職,避避風頭。
胡雪岩死後,盛宣懷少了一個有力的競爭者,事業蒸蒸日上。1885年,他終於如願回到輪船招商局擔任督辦,實現了控製招商局的夙願;並應張之洞之邀,複返湖北籌辦漢陽鐵廠。之後,盛宣懷又受命擔任商務大臣、郵傳部尚書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