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驚天秘密(2 / 3)

原來高瓊祖父高霸曾在遼國南京擔任重職,受命出使南唐時,被南唐宰相宋齊丘指使林仁肇派刺客刺殺,割走首級,嫁禍給後晉。當時的遼國皇帝耶律德光信以為真,不久後就發兵攻滅了後晉。高霸出使時還帶著兒子高乾,高霸被殺後,南唐以隆重禮儀下葬,又厚待高乾,為他在濠州安排了田舍宅邸,將江南美貌女子嫁他為妻,高瓊便是出生在濠州。

高瓊聽那老者非但到出自己來曆,甚至連行刺目的也一一指出,心驚不止。然而到此境地,他連求死都不能,隻有死不開口唯一一條法子了。

老者道:“我已盡知你的祖父姓名,追查出你幕後主使毫不困難。你還想報殺祖之仇麼?你若肯聽我一言,我不但助你複仇,除掉林仁肇,而且放你走,保證不再追究你幕後使者。”一旁立即有人道:“這高的小子知道的秘密太多,絕計對不能放走。”

老者揮手止住,又問道:“我開的條件怎麼樣?不然你隻能像狗一樣一直被囚禁這裏,不見天日,直到我們想殺掉你為止。你是條硬漢,自然是不怕死的,那麼我將你交給大宋皇帝怎樣?我倒真想看看他如何處置你。”

高瓊沉默半晌,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老者道:“傳國玉璽。”

高瓊道:“你要我從林絳口中套出傳國玉璽的所在?”老者道:“正是。”

高瓊道:“他是我仇人之子,我適才差點殺了他,他怎麼可能再將傳國玉璽的秘密告訴我?”老者道:“年輕人,世事是很微妙的,親朋好友未必能傾心相許,殺祖仇人未必不能誠意結交。對林絳,我已經用盡了手段,仍然問不出傳國玉璽的下落,也許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高瓊隻覺得他話中饒有深意,一時不答。

老者便道:“我給你十日時間。十日之內你不能辦到,我就親自押著你到大宋皇帝麵前。你說他會怎麼做?他一定會否認是他主使你行刺。你不但會被皇帝親自下旨公開處以極刑,你在中原的親朋好友都要受到牽連,男子或被處死,或是刺配牢城,婦女則沒入官中為妓,被達官貴人玩弄至死。這些是你想要看到的麼?”

這番話重重打在高瓊的軟肋上,他倒抽一口涼氣,隻得道:“十日太短,請多給一些時日,容我考慮清楚。”那老者不應,隻叫道:“來人,送他回囚室。將他二人分開,可別讓他為一己之私殺了林絳。”

當即有人將高瓊拖回地牢,用鐵銬分別鎖了他和林絳一隻腳,另一端分釘在對角的牆壁上,二人走到地牢中部時便會各自被鐵鏈扯住,最多隻能勉強麵對麵,要想再打架是萬萬不能了。

高瓊本有心再殺林絳,徹底斷去契丹人尋到傳國玉璽的念想,可當此情形,再無殺他的機會,隻是默不作聲。

如此過了大半日,林絳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們兩個還有機會活著走出這裏麼?”高瓊道:“半分機會也沒有。況且不能為親人複仇,活著跟死著又有什麼分別?”

林絳道:“你還想殺我報仇?”高瓊道:“當然。”林絳道:“我知道你是高霸的後人,你須知道殺你祖父並非私人恩怨,而是政治行為,目的是要挑撥後周與契丹相鬥,我養父不過是奉宋宰相之命行事。你祖父被殺隻因為他是使者,換作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後果。”

高瓊道:“那又如何?”林絳道:“你自己不是也自稱是是契丹派來刺殺北漢使者的刺客麼?果真如你所言,你這也是典型的政治行為,跟個人恩怨沒有半點關係。”高瓊愣半晌才道:“你說得不錯。”

林絳道:“我可以助你複仇。”高瓊道:“你?”林絳道:“如果你能助我逃出這裏,我辦完一件重要的事後就讓你殺了我,絕不反抗。”高瓊大為意外,道:“你當真願意這麼做?”林絳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高瓊道:“可這裏防守森嚴,根本不知道外麵地形如何,你我手足又均被鐐銬鎖住,走不出五步,如何能逃得出去?”

林絳道:“他們最在意的是傳國玉璽,而傳國玉璽的秘密隻有我知道,如果你找機會脅持我,威脅不放你出去就要殺了我,也許會有一線生機。因為我若是死了,傳國玉璽的秘密就此中斷,再無人知道。”

高瓊仔細想了想,這確實是在目前狀況下最可行的法子,便問道:“你要辦的重要事是什麼?”林絳道:“這我可不能告訴你。你若是不放心,可一直跟在我身邊,直到你殺我為止。”高瓊料到這番話已落入監聽者耳中,便應道:“好。”

果然隔了不久,有蒙麵人進來打開腳鏈、套住頭,將高瓊押了出去。那老者正在等他,忙問道:“林絳主動跟你商議逃跑一事了麼?”高瓊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派人暗中偷聽我們談話麼,何必再多問我?”老者道:“不錯。我們來安排一個計劃,你先如林絳所言,假意脅持他,我再派一些人假裝是你的同夥救你出去,順便將林絳也救走,你再跟著他取到傳國玉璽。”

高瓊道:“你關住林絳已非一日,該知道他不是蠢人,要騙過他是極難的。天底下哪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我剛脅持了他,就有同夥來救我?”老者道:“你說得不錯,同夥救人確實比較牽強。”

高瓊道:“況且我已仔細考慮過,不能答應為你騙過林絳取得傳國玉璽。”老者道:“那麼你知道我要怎樣對付你了。”高瓊昂然道:“隨便你怎麼對我,我也做不到幫助敵國取得天子信物,亂我中原。”

老者道:“我早知道你是不會輕易屈服的,這才是我們高家男兒的本色。”高瓊吃了一驚,道:“原來你也姓高。”

老者道:“不錯,我姓高名強,也是出自漁陽高氏,肩頭有著跟你一模一樣的刺青。高瓊,你祖父本是契丹大官,我雖不知道你後來如何從南唐投了大宋,但料想是因為知道了你祖父遇刺真相的緣故。你在中原出生,終究還是燕人,是我們大遼的子民,是契丹人,怎麼可以提敵國之類的話?”

高瓊道:“燕雲十六州本是中原所有,你我都是漢人,是中原人,何時成了契丹人了?”高強道:“你祖姑姑是倍太子愛妃,論起來你跟當今遼國皇帝也是表兄之親,如何不是契丹人?隻要你肯回去遼國,晉爵封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豈不比你在中原任人差遣要強千百倍?”

高瓊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雖說你我同族,恕我難以從命。”高強道:“那好,我願意看在同族的份上退讓一步,我不強求你助我拿到傳國玉璽,隻要你從旁協助救林絳出去,令他毫不起疑。甚至我還可以答應你,我可以說服我國皇帝與大宋通好,但條件是大宋也不可再侵犯北漢和大遼,如此大宋南下攻取南唐再無北顧之憂。如何?”

高瓊道:“當真?”那高強便先用黑布蒙住臉,命人取下高瓊頭套,道:“你可看清楚了。”扯開衣衫,露出肩頭的高氏家族標誌,隨即拔出一柄匕首,直插入肩頭紋身之下,道:“我以漁陽高氏家族的性命起誓,今日我答應高瓊之事勢必做到,不然教漁陽高氏千餘口人死於刀劍之下。”

高瓊心道:“我性命盡在他掌握之中,他卻肯答應這麼多事,又立下如此重誓,當然還是為了得到傳國玉璽,不過他隻要我協助救林絳出去,這實在不是什麼苛刻的條件。”當即應道,“好,我答應你。”

高強道:“事關重大,你須得立個重誓。”高瓊便跪下道:“皇天在上,我高瓊答應協助高老公救林絳出去,絕不令他起疑。若有違背,教我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高強道:“相比於我立下的重誓,你的誓言是不是太輕了?你一心求死,以保護你的主人,五馬分屍有什麼稀奇?你須得以你至親之人的性命發誓。”高瓊道:“那好,我若違背今日誓言,教我和我喜歡的女子都……”

高強道:“名字!”高瓊明知道說出喜歡的女子的名字很可能會成為對方製約自己的籌碼,遲疑了下,還是說了出來:“……唐曉英都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高強“啊”了一聲,道:“你喜歡的人是唐曉英?”高瓊道:“你認得她?”老者道:“她不是到獄中下毒害你的人麼?我見過開封府通緝捉拿她的圖形告示。這就說得通了,難怪她到最後一刻打翻了毒酒。”

高瓊道:“什麼?”高強道:“很好,你能用你鍾愛的女子起誓,足見誠意,咱們一言為定。不過為了演得逼真些,取信於林絳,你少不得要受些罪了。”

一揮手,上來幾名黑衣人,將高瓊拖到一隻大木桶邊跪下,扯住他頭發,將他強按入水中,等到他幾近窒息時才拉他出來。如此反複幾次,黑衣人鬆開手,高瓊癱坐在地上,連一絲掙紮動彈的力氣都沒有,隻大口地喘氣。

那高強便拍拍手,道:“可以了。”命人帶他回地牢囚禁。

林絳見到高瓊氣息奄奄的慘狀,問道:“他們終於開始拷打你了?很難受吧?”高瓊往地上吐出幾口水,道:“嗯,真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他們都是這樣每日用水灌你麼?虧得你能挺這麼多次。”

兩人對視片刻,忽然一齊笑了起來。

過了幾個時辰,忽然有數名蒙麵人舉火湧進來,拿鑰匙開了腳鏈及手足的鐐銬,取出繩索反縛了二人雙手雙腳。

高瓊心道:“這是要做什麼?為何不用鐐銬而用繩索。對了,他們是要將我們轉移出這裏,用鐐銬的話,怕我們掙紮弄出聲響,惹人起疑。”

果然有人上來拿黑布蒙住他雙眼、用布團堵了口,塞入一條麻袋中,係緊袋口,將二人如同貨物般抬了出去。

走了一刻功夫,即聽見有水聲,高瓊感到自己被扔到了一艘船上,來回晃蕩不止。行不多遠,便能聽到人語喧嘩,有纖夫的吆喝聲,商販的叫賣聲,好不熱鬧,應該是正經過繁華的商業街。船行了大半個時辰,有人抬起麻袋上岸,曲曲折折、上上下下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進來一間屋子。高瓊被放出麻袋,隻覺得雙手雙腳一鬆,有人解開了綁繩,但旋即又被鐐銬鎖住。他自己舉手取下黑布、布團,卻見林絳也在一旁,二人又如同原先那般被鎖住。

牢房中點有一盞油燈,極其微弱。高瓊往四周摸索,卻也是跟上次那間地牢一樣,均是圓木釘成的牆壁和地板,不禁好奇問道:“我們是回到原來的地方了麼?”林絳道:“應該隻是一間一模一樣的牢房而已。你沒有感覺到這些鐐銬都是新的麼?原先銬住我手腳的鐐銬可是沾了不少我的血肉。看來京師發生了什麼大事,官府在搜尋什麼重要人物,原先囚禁我們的地方已經不安全,契丹人必須得冒險轉移我們。”

高瓊心道:“莫非是開封府在搜捕我?不對,適才我二人是經水路被帶來這裏,原先那間地牢潮濕得很,應該也在河邊,屬於排岸司的治下,開封府管不到這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開門進來提了林絳出去。片刻後,牢門鐵窗上即傳來喝問聲、皮鞭聲及淒厲的慘叫聲。好大一會兒,林絳才被帶回來,上半身都是血,慵臥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高瓊道:“他們對你用肉刑了?”林絳道:“嗯,我想他們有些著急了。”高瓊忖道:“那麼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林絳驚道:“你說什麼?”高瓊道:“你知道傳國玉璽的下落,對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但我卻未必再值得他們冒險轉移,所以我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話音未落,又闖進來兩名黑衣人,隻拿鑰匙開了高瓊一人的腳鏈、鐐銬,取出繩索,背過他雙手,正要如法炮製縛住手腳,林絳忽然撲過來,抱住其中一人雙腿往斜裏一拖。他把握的方向剛剛好,正將那人拖倒撞在另一同伴的腰間,兩人同時滾倒在地。高瓊手足束縛已去,趁機拔出一人腰間佩刀,奔過去扶起林絳。

瞬間又闖進來幾名黑衣人,見狀忙拔出兵刃,一齊圍了上來。高瓊將刀架在林絳頸間,喝道:“都別動!不然我就殺了他!”

一名黑衣人道:“你敢!”高瓊冷笑道:“有什麼不敢的?我知道你們要立即殺了我,將我沉入汴河中,反正也是死,何不找個賠死的?況且這人還是我的仇人。”

領頭黑衣人問道:“你想怎樣?”高瓊道:“你,放下兵器,先拿鑰匙過來打開他的鐐銬。快點,不然我一刀割斷他喉嚨。”

領頭黑衣人問道:“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去稟報主人。”高瓊道:“那好,等你主人來的時候,他就變成一具屍首,你們再也無法知道傳國玉璽的下落。”手上加勁,登時在林絳頸中割出一道血痕來。

領頭黑衣人忙道:“等等!好,我照做便是。”拋下鋼刀,拿鑰匙過來,老老實實開了林絳手足的鎖鏈。

高瓊道:“你用這幾條鐵鏈把你手下和你自己都鎖在一起,鑰匙扔出門外去。”

領頭黑衣人無可奈何,隻得照辦,卻冷笑道:“你逃不掉的。眼下開封府和排岸司都在搜捕你。就算你能僥幸逃出這裏,你也逃不出你們自己人的手心。”高瓊也不理睬,押著林絳出來,反手將牢門鎖上。

往外走了一截,卻是一間大廳,空無一人,隻擺放著一些刑具。林絳道:“適才我就是被帶來這裏拷問。”

高瓊道:“奇怪,這裏似是一間船屋,他們在這裏拷打你,難道不怕被人聽見麼?”找到牆角的木梯,往上爬出去,果然身在一艘擱置岸邊的廢棄大船上。暮色濃重,但依稀可辯西北邊不遠處有高高的圍牆。

高瓊道:“呀,我認得這裏,那邊就是排岸司監獄,我們是在汴河北岸。”也不及多說,道,“快走。”

離開廢船,沿河岸往西走了幾裏,見到正有一艘小船要逆流而上進城去,忙上前央告船夫想搭便船。船夫見天色已黑,倒也爽快答應。二人遂上船坐在船尾。

林絳問道:“你不立即離開開封,而是要趕著進城,愈發證明你是宋人了。你是要去找你主人麼?”高瓊搖搖頭,道:“我被開封府通緝,露不得麵,不過我有重要事情要去找一個人。”

林絳道:“那好,等進城咱們就分手,各去辦各的事。等我辦完事再來找你領死,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裏。”高瓊道:“不行,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得跟我一道去找我要找的人,然後我跟著你去辦你的事,再殺了你。”

林絳道:“你信不過我?我既答應了你,一定會履行諾言。”高瓊道:“不是信不過你,你身懷傳國玉璽的重大秘密,多少人目光在你身上,我不能冒險再讓契丹人得到你。”

林絳驀然醒悟,道:“啊,那些契丹人是故意讓你我逃出來的,是不是?”高瓊不答。

林絳冷笑道:“我原以為你是條硬漢,想不到你堂堂宋人,竟然也肯當契丹人的走狗。”高瓊道:“隨你怎麼說,總之從現在開始,直到你死,你都必須跟我在一起。”伸出手去,抓住了林絳手腕,防他跳河逃走。

林絳道:“你要找的人,就是你的主人吧?你難道不怕被我知道你幕後主使是誰?”高瓊道:“不是。不怕。”

林絳道:“那麼一定是情人了?”高瓊道:“不是情人,是仇人,就像我和你的關係。”簡單地答了一句,再也不開口說一個字,隻炯炯盯著林絳,生怕他有任何異動。

林絳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麼?契丹人窮盡心機想從我這裏得到傳國玉璽的下落,不會放棄任何機會。我早知道他們會派人監視我們一舉一動。我也知道他們跟你達成了某種交易,利用你來向我套取傳國玉璽的下落,我不過是將計就計,要利用你逃出來罷了。”

二人本來隻是低聲交談,以防被船夫聽到,林絳說到氣憤處,聲音漸漸高亢了起來。那船夫隱隱聽到“契丹”的字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便將船往岸邊靠。林絳瞥見前麵有一隊排岸司兵士正巡視過來,忙高聲叫道:“快來這裏!這裏有開封府通緝的要犯!”

船夫聽說,忙扔了長篙,趕將過來。林絳道:“就是他,快些抓住他,有重賞!”其實不勞他說,船夫也知道開封府逃犯都有懸賞,不然也不會冒險趕過來,忙上前扯住高瓊小腿。林絳趁機掙開掌握,側身投入河中。黑暗中猶能聽到他聲音道:“你放心,我辦完事自會來找你領死。”

高瓊見兵士已趕了過來,正大聲喝令舟船靠岸,隻得出大力踢開船夫,如林絳一般,翻身投入河中。

船夫失去大好機會,懊惱不已,將船劃到岸邊,告知兵士情形。兵士聽說兩名男子一塊上船,爭吵後才有同伴舉告逃犯,不免不大相信,隻以為是閑漢生隙鬧事。問船夫逃犯姓名,船夫也說不上來。兵士舉火往水麵照看一陣,見杳無人跡,也就罷了,放船夫自行離去。

高瓊跳水後一直躲在船下,跟隨其慢慢靠到岸邊。那些兵士和船夫說話時,其實就站在他頭頂不遠處,可謂驚險之極。

等到小船和兵士走遠,高瓊正要爬上岸,忽見到一艘運貨大船正緩緩駛來,不由得大喜過望。等船頭過後,便遊去河中追上船尾,抓住纜繩爬上了甲板,藏在一堆貨物中。那船上本有不少船夫及押運的護衛,天幕黑漆漆一片,無半點星光,高瓊趁夜色上船,竟無人覺察。

尤其幸運的是,這艘船是在為晉王運送貨物,經過外城東水門時,城門軍士一聽船上抱出晉王名號,便即破例開門放行,亦無人上船查驗。

開封之名,始於春秋,意為“開拓封疆”。這座城市自戰國時代就是天下重鎮,到宋代成為中原王朝的首都,有著自己獨特的建築風格。整座城市有宮、裏、外三道城牆,形成外城套裏城、裏城套宮城的格局。

進來外城,高瓊便選一個僻靜處順纜繩重新溜入水中,往南上岸,趕去城東廂的汴陽坊。他料想林絳身上傷重,行程多半落在自己後麵。傳國玉璽事關重大,足以撼動中原政局,那些契丹人極為看重,肯定早有安排,暗中安排了大量人手監視。林絳本人既已經猜到契丹人是有意利用高瓊縱他逃走,也該想到此點。他身在異國他鄉,無處棲身,既要躲過契丹人追捕,又要避免被大宋發現,最好的選擇就是去向被軟禁在汴陽坊中的南唐鄭王李從善求助。高瓊記得張詠提過跟幾位同伴一道借住在汴陽坊,正好可以將兩件事一起辦理。

上岸沒多遠,便遇到兩名醉醺醺的酒客,勾肩搭背在一起,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嘴裏胡說著些瘋話。高瓊趁機上前,奪過二人手中的酒瓶和外袍。一人吃了一驚,道:“有強盜!”另一人嘟囔道:“哪裏有強盜?你喝醉了吧?”也不理睬,繼續朝前走去。

高瓊將搶來的外袍罩在濕衣衫外,喝了幾口酒,將剩下的酒倒在身上,也裝作是夜歸的酒客,往汴陽坊而來。未近李從善宅邸,即見這一帶街上有不少探頭探腦的人,心道:“莫非這些是契丹的探子?他們也想到林絳會來找李從善,所以派了人來監視。不過這些人做事未免太過張狂,以林絳之精明警惕,一定會提早發現,又怎會再上當?”

正要設法打聽去打聽張詠住處時,忽然對麵一所宅子大門打開,走出來一群人,為首的卻是內侍行首王繼恩,送他出門的人中正是張詠和他的同伴。高瓊既喜且驚,喜的是張詠人就住在李從善對麵,當真是再好不過,驚的是官家身邊的大紅人王繼恩來這裏做什麼。一時也不及多想,當即閃身在暗處,等王繼恩和兩個小黃門騎馬走遠,這才趕來拍門。

開門的正是張詠本人,他一時沒有認出高瓊來,問道:“閣下找哪位?”高瓊道:“是我。”

張詠“啊”了一聲,急忙拉他進來,將大門閂好,問道:“你怎麼來了這裏?”高瓊道:“我曾經拜托張兄救唐曉英,不知……”張詠道:“她人在這裏。”高瓊大喜過望,忙作了一揖,道:“多謝張兄。她人在哪裏?我要立即見她。”

張詠道:“不行。你也該知道你如今是什麼身份,話不說清楚,休想再提條件。”扯著高瓊來到堂屋,叫道,“你們看看這是誰?”

向敏中、潘閬、寇準幾人到浚儀縣獄探望張詠時均見過高瓊,立即認了出來,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張詠道:“他是主動送上門的。現在好了,有話就直接問他吧。”向敏中道:“你是被什麼人救出縣獄的?”高瓊心道:“救我的是契丹人,當然可以告訴他們,可這些人救我另有所圖,卻是不能說。”便道:“我不能說。”

張詠道:“我們已經查清你是宋人,是朝廷的人,劫走你的應該是南唐的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高瓊大是吃驚,他被契丹人識破身份,隻因為對方手裏有一個真正的南唐人林絳,卻不知道張詠他們如何得知他是宋人,也不便追問情由,隻道:“我還是不能說。但你們要相信我,我沒有做你們所認定的壞事。我眼下有急事要去辦,走之前想見見唐曉英。”

潘閬大奇,道:“你冒險來這裏,就是為了見她一麵麼?”高瓊局促地道:“我並不知道英娘人在這裏,原先為她拜托過張兄,隻想來問問有沒有她的下落。”

張詠心想確實答應過高瓊,他甚至為此向自己下跪,眼下唐曉英僥幸獲救,沒有理由再多攔阻,便道:“那好,我帶你去見英娘。不過在我們決定如何處置你之前,你必須留在這裏,若想要趁機逃走,休怪我劍下無情。”高瓊道:“好。”

張詠便領著高瓊往後院廂房而來,路上告訴他救唐曉英的是折禦卿和他的侄子劉延朗,也就是高瓊本要去刺殺的北漢使者。高瓊大感意外,半晌才道:“原來是他。”

唐曉英正在燈下繡花,聽見張詠叫聲,忙趕來開門,乍然見到高瓊,也是遽然色變,道:“郎君如何來了這裏?”高瓊道:“我是特意來找英娘。”

唐曉英忙迎二人進來坐下,道:“郎君是來質問我為何要下毒害你麼?抱歉,我當日受人所逼,並不知道刺客就是郎君。我為麗華姊姊受人所迫,卻料不到要害的人是麗華姊姊喜歡的男人,我下不了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