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綜述
這裏講治兵,即治理軍隊的原則和具體方法。其中最主要的是立“信”,沒有“信”,再多的士兵也沒有戰鬥力,甚至連訓練習戰都成效不彰。
什麼是“信”?“信近於義”,“信”就是一個群體、組織包括軍隊的合乎道義的信用、信念和信心,是群體、組織、軍隊賴以生存的源泉。《論語》上記載了一則故事,子貢向孔子問領導政治的道理,孔子說:“足食、足兵、民信之”。“足食”就是大家有飯吃,有衣穿,生活富裕。“足兵”就是國防鞏固,兵力充足,除了這兩項,還要做到使人民信賴自己。子貢又問:假使由於某種原因的限製,不得不在這三件事中間少做一件事,應該先去掉哪一樣?孔子說:“去兵”。就是先裁減軍隊,縮小軍費預算。子貢又問:萬一碰到這種情況,國家非常貧窮困苦,把軍事經費撤銷了,還不能維持,對於“足食”與“立信”這兩項,又應該先去掉哪一項?孔子斷然說:“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亦即,寧可犧牲經濟建設,就算大家窮到沒有飯吃都還可以忍受,可以另外想辦法解決,唯有政治大原則中的“信”必須堅守,如果人民對政府的信心都沒有了,這個政府就失去了立足的基礎。
我們常常有一種誤解,以為國家是靠軍隊支撐的。其實軍隊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國家不受外敵的侵犯,和對內支撐國家的概念不容混淆。國家的支撐,即國家的建立、形成,正像一切組織、團體的建立和形成一樣,是基於全體內部成員的意誌、信念、信心和相互團結的要求。一個國家首先要靠“信”從內部建起來,才談得上依靠軍隊來保衛它不受外敵的侵犯。
所以對於國家的建立來說,軍隊並不是最根本的東西,而軍隊的建立如同國家一樣,也需要“信”的基礎,因為軍隊也是一種團體、組織。因此,隻能說國家產生軍隊,而不能說軍隊產生國家,或國家依靠軍隊的存在而存在。
當然,我們不能以形而上學或教條主義來回應孔子“民無信不立”的理論,而要從根本上理解這個理論的深刻意義。任何一種社會性群體或組織,都不是靠物質和強權可以長久維持的,否則“酒肉朋友”和“武士黑幫”就是最有生命力而能成大氣候的人際關係了。
中國文化提倡“仁、義、禮、智、信”。信即誠實無欺。孔子認為,作為一個君子,一個有道德的正派人,必須“主忠信”,“敬事而信”,“謹而信”,“言而有信”。“信”,信用。人要講信用,說過的話,就必須做到。有子說過“信近於義”。這個“義”字可能隻有中國文化中才有的。義者,俠義也。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信近於義”,答應的話一定做到。我們曆史上有“季布一諾千金”的故事。守信用的人不可講空話。一個人有“信”這種品德,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一明知險易,則地輕馬
【原文】
武侯問曰:“用兵之道何先?”
起對曰:“先明四輕、二重、一信。”
曰:“何謂也?”
對曰:“使地輕馬、馬輕車、車輕人、人輕戰。明知險易,則地輕馬。芻秣以時,則馬輕車。膏鐧有餘,則車輕人。鋒銳甲堅,則人輕戰。進有重賞,退有重刑,行之以信。審能達此,勝之主也。”
【注釋】
輕:輕便、輕捷。
芻秣:芻,牲口吃的草;秣,喂馬的飼料。芻秣,泛指喂養戰馬的糧草。
膏鐧有餘:膏,油脂。鐧,車軸上的鐵杆。膏鐧有餘,意為使車軸經常上油,以保持潤滑。
【譯文】
武侯問道:“用兵打仗,首先要注意哪些問題?”
吳起回答說:“首先要懂得四輕、二重、一信。”
武侯又問:“這話怎麼講呢?”
吳起回答說:“所謂‘四輕’,就是:地形便於跑馬,馬便於駕車,車便於載人,人便於戰鬥。熟悉地形的險易,就便於縱馬奔馳;飼養得時、戰馬健壯就便於駕車;車軸常保潤滑,就便於載人;武器鋒利,鎧甲堅固,就便於士兵戰鬥。所謂‘二重’,就是:勇敢前進就有重賞,怕死後退就要重罰。所謂‘一信’,就是:施行賞罰必講信用。如能認真做到以上幾項,那就能主宰勝利了。”
【心得】
這是“治兵篇”的第一段。在這段論述中,吳起首先指出用兵作戰必須充分利用地形。他認為“四輕”之首,就是要“使地輕馬”,要選擇平坦的地方作戰場,以便戰馬奔馳,使戰車便於操縱。其次,吳起還指出,要克敵製勝,必須要增強武器裝備。
地形之於戰爭,得其利則有助於取勝。在古代,由於戰爭的特點是短兵相接,地形自然可以作為重要的屏障。秦國據崤山、函穀關的險阻而消滅六國;三國時期,孫權憑長江天塹,劉備依蜀道之險阻,而與曹操抗衡;東晉、南宋也是乘地利之便,與少數民族政權劃江而治,偏安江南。
不單地形影響戰爭的勝敗,就是“地氣”也同樣會製約戰爭的進程。曹操大軍因不適應南方氣候而生疾病,以致無法求得速勝反致失敗。後諸葛亮渡瀘水之時,將士中瘴氣之毒而缺乏戰鬥力,以致幾次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