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是一門不斷發展的科學,不是一個封閉地孤立地存在的體係。馬克思主義要發展,就要不斷地用曆史科學以及其他科學所提供的新成果來豐富自己,隻有這樣,馬克思主義才能經常保持它的強大的生命力,才能在各門科學研究方麵,保持它的指導地位。毛澤東同誌經常說,馬克思主義隻是為我們提供了解決中國革命的理論和實際問題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所謂立場、觀點、方法,不是幾個抽象的條條,而是包括了一些基本原理,這些基本原理是在吸收新的科學成果中不斷地發展和充實起來的。所以,馬克思主義的曆史科學也要不斷地吸收在馬克思主義產生以後的(當然也吸收馬克思主義產生以前的)非馬克思主義的或至少是沒有標明是馬克思主義的曆史研究的成果。如果說,在摩爾根沒有發表他的科學著作《古代社會》以前,馬克思、恩格斯就不會形成他們關於古代社會的一整套觀點。那麼,在摩爾根以後,當許多學者對原始社會又有了許多新的研究和發現以後,我們也不能把這些新的研究和發現一概都當成是沒有價值的,而不予理睬。如果采取這種一概否認的態度,我們就會變成教條主義者,而馬克思主義也就不能說明新的問題了。
馬克思主義理論是一個非常廣闊的領域,裏麵有許多複雜的問題需要探討。無論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或其他的人,都不可能把全部的真理統統說完。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能把全部真理說完。如果認為真理可以全部說完,那麼,這種真理就會變為謬誤,我們就會由科學滑向宗教迷信。所以,當我們說到馬克思主義曆史理論的時候,不能把它簡單化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應當成為曆史研究的向導,而不能成為我們研究的終點。
第二個問題,關於曆史研究的基本功。要研究曆史,掌握馬克思主義是一門不容忽視和不易掌握的基本功。但是,這還不是唯一的基本功,還有其他方麵的基本功。馬克思主義並不能代替其他科學的獨立的內容。就是馬克思主義的曆史科學,也不可能把曆史學的全部內容一概都囊括無餘。因為馬克思主義隻是向曆史科學提出一種基本的觀點,而不是對曆史學的一切問題都給予了現成的答案。
我聽說,鄧廣銘同誌曾經提出過所謂“四把鑰匙”,就是:年代學、職官學、地理學和目錄學。是不是就是這四把鑰匙,我想這是可以討論的。可是,後來曾引起一種批判,說這“四把鑰匙”的說法是反馬克思主義的,為什麼不提馬克思主義是鑰匙而提這四種東西是鑰匙?我認為,這樣的批判和批評是不能成立的。這不隻是給鄧廣銘同誌恢複名譽的問題,也不隻是給“四把鑰匙”恢複名譽的問題。研究曆史怎麼能不研究年代學、職官學、地理學和目錄學呢?如果這些都不清楚,怎麼能夠研究曆史呢?這裏說的是研究中國的曆史,如果研究世界史,那麼這四把鑰匙就不夠了。還應該有其他的鑰匙。要研究中國的曆史,不能不通曉古漢語;如果涉及其他民族,還要研究其他民族的曆史和文學。研究世界史怎麼能夠不精通外國語呢!研究某一個外國的曆史,僅僅精通這個國家的語文是不夠的,因為一個國家的曆史,不是一個國家的文獻所能包羅無遺的,就如同研究中國的曆史也不能不通曉一定的外國文獻一樣。所以,語言這把鑰匙又是少不了的。
總之,我們既然要研究曆史,研究科學,那就要把曆史當作科學來研究。沒有什麼“捷徑”可走。當然,鄧廣銘同誌提出“四把鑰匙”時,本是當作“捷徑”提出來的,但是我認為研究曆史科學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不要尋求什麼“捷徑”。我想,鄧廣銘同誌的意思實質上恐怕跟我說的沒有什麼矛盾,我隻是把他的意思引申了一下,如果以為隻用那麼幾句話或者一本小冊子就完成了研究任務,那就沒有什麼科學可言了。你要研究物理學,你就要具備有關物理學的各方麵的基礎知識,不具備這些知識要研究物理學是不可能的。你要研究高等數學,你不把數學的一些基本門類的知識掌握了,要研究高等數學也是不可能的。研究曆史是一件艱苦的工作,這方麵的基本功,是不能排除、不能貶低、不能忽視的,必須狠下功夫。當然,我今天這些話應當是向學曆史的學生說的,我不是說我們在座的同誌沒有掌握這些基本功。不過假如我們的基本功還有什麼欠缺的地方,那麼,我們也要繼續學習。任何科學研究都不能滿足於第二手、第三手的資料,必須掌握原始資料,在這個方麵,確實沒有任何“捷徑”可走。所以,我們要重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作用,同時,我們又必須練好這些基本功。如果說,馬克思主義是我們的向導,而路則是要我們自己走的,究竟能走多遠,要看我們自己付出了多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