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可以從20世紀後半期西方興起的幾種新的科學模糊學、混沌學中進一步的說明。模糊學是從模糊數學開始的,以後又有模糊邏輯、模糊語言……就說模糊語言,我們天天開口講話,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語言是模糊的,但是說天氣好,怎麼叫好?天氣暖,怎麼叫暖?長得高,怎麼叫高?這件事情好,怎麼叫好?都是模糊的。我們可以對這些問題仔細分析、追根到底,但是要講清楚卻很難。混沌學被譽為繼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和普朗克的量子力學之後20世紀科學的第三個偉大的發現。關於混沌學,美國學者格萊克寫過一本書《混沌:開創新科學》,此書有漢譯本,我國周文斌先生在1990年11月8日《光明日報》寫有書評,文中有一段話說:“混沌學是關於係統的整體性質的科學,它扭轉科學中簡化論的傾向,即隻從係統的組成零件誇克、染色體或神經元來作分析的傾向,而努力尋求整體,尋求複雜係統的普遍行為。它把相距甚遠的方麵的科學家帶到了一起,使以往的那種分工過細的研究方法發生了戲劇性的倒轉,亦使整個數理科學開始改變自己的航向。它揭示了有序與無序的統一,確定性與隨機性的統一,是過程的科學而不是狀態的科學,是演化的科學而不是存在的科學。它覆蓋麵之廣,幾乎涉及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為什麼在20世紀後半期,西方有識之士開創了與西方文化整個背道而馳的模糊學、混沌學呢?這說明他們已經痛感西方分析的思維方式不行了。世上萬事萬物沒有絕對的、百分之百的正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絕對的好、絕對的美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相對的。分析的方法有限度,要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是辦不到的。必須改弦更張、另求出路,這樣人類文化才能繼續向前發展。
我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從整個世紀來看中國文化在世界上占領導地位,這是東方,三十年河東。到明朝末年,西方文化自天主教傳入起,至今幾百年了,西方資本主義的物質文明給人類帶來很大的福利,但另一方麵也帶來災難,癌症、艾滋病、淡水資源短缺、環境汙染、生態平衡的破壞等等。這些災難中任何一個解決不了,人類就難以繼續生存。怎麼辦?人類到了今天,三十年河西要過,我們就像接力賽一樣,在西方文化的基礎上,接過這一棒,用東方文化的綜合思維方式解決這些問題,去除掉這些弊端。所謂綜合,就是整體觀念、普遍聯係這八個字。西方的哲學思維是隻見樹木不見森林,隻從個別細節上窮極分析,而對這些細節之間的聯係則缺乏宏觀的概括,認為一切事物都是一清如水,而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我認為中國的東方的思維方式從整體著眼,從事物之間的聯係著眼更合乎辯證法的精神。就像中醫治病是全麵考慮、多方照顧,一服中藥,藥分君臣,症治關鍵,醫頭痛從腳上下手,較西醫的頭痛治頭、腳痛治腳更合乎辯證法。
總之,我認為,西方形而上學的分析已快走到盡頭,而東方的尋求整體的綜合必將取而代之。以分析為基礎的西方文化也將隨之衰微,代之而起的必然是以綜合為基礎的東方文化。“取代”不是“消滅”,而是在過去幾百年來西方文化所達到的水平的基礎上,用東方的整體著眼和普遍聯係的綜合思維方式,以東方文化為主導,吸收西方文化中的精華,把人類文化的發展推向一個更高的階段。這種取代,在21世紀中就可見分曉。21世紀,東方文化的時代,這是不以人們的主觀願望為轉移的客觀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