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山西作協換屆後的十年,是我感到呼吸困難的十年。
這句話,可以分解開來兩部分。“呼吸困難”,一部分;“十年”又一部分。
先說“呼吸困難”。
你要肺部功能強大,甚至有特異功能可以無氧生存,怎麼會感到呼吸困難?
那麼用老百姓最樸實的道理講話,你張石山是不是有點“拉不出屎,怪怨茅房”呢?
人們可以任意評價,批評我耐受力不強、經不得風雨、沒有吃苦耐勞精神、簡直無病呻吟,等等。然而,我確實是感到呼吸困難。我無法欺騙自己,無法自欺欺人。呼吸困難,就是呼吸困難。
再說“十年”。
作家協會有著選舉章程,四年,最多五年,要換屆。按照章程辦事,到期就得換屆。
但是,領導不肯換屆,誰有什麼辦法?其實,十年之間,我的呼吸狀況並不是最困難的。
那麼,張石山你喊叫什麼?多嘴,多餘。清靜河邊,跑出一匹“多嘴驢”。吃飽了撐的。
人們當然也可以這樣評說。
不過,中國有一個成語叫作“不平則鳴”。自己遭際不平,可以呐喊;路見不平,便不許呐喊嗎?
“你以為你是誰?”這是文人論辯中常見的一個句式。
韓石山批評謝冕,謝冕的弟子就曾經這樣質問韓石山。
人們當然也可以這樣質問我。
我希望聽到這樣的質問。屆時,我會鄭重回應。
1.李銳上五台
《厚土》獲獎之前,和大家相比,李銳的創作在南華門裏似乎矮著那麼半格。寫作功底放在那裏,工夫下在那裏,到底全國獲獎,求得了一點外在的證明。
自此,李銳聲名大噪。諾貝爾文學獎的漢語評委馬悅然教授,格外欣賞李銳。李銳凡有著作,馬教授總要翻譯成瑞典文。然後,有法文、英文譯本出版;然後在中國台灣有繁體字文本出版。
這一年,聽說是台灣大報《聯合報》的主編到山西來,專程拜訪李銳。按說,李銳名聲在外,這不是山西文壇的光彩嗎?
然而,作家李銳、名頭響亮的作家李銳,沒有享受到作協的服務。《聯合報》的主編,對李銳提出一點小小要求,希望能夠到五台山遊覽一回。看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文殊道場,體驗一點中華厚重文明;登臨華北屋脊,領略一番祖國大好風光。
這是個什麼了不起的難事呢?李銳滿口應承。接著,向有關人員提出,希望能夠派出一台轎車。陪客人上五台,最好不要乘坐長途汽車去,更不要走著去。滿以為這不是個什麼難事,誰知得到的答複是:你李銳自己的客人,你負責接待;作家協會的車輛,是公仆乘坐了為人民服務的,不是為你服務的。你要實在想使用我們的轎車,可以,但必須按照有關條文規定,支付各項合理費用。
結果,李銳使用了本機關的車輛兩天,照章繳納費用六百元整。
據說,李銳妥善保存了那張繳費單據。
又據說,李銳要將那張單據用鏡框子鑲嵌起來。
2.田中禾來山西
河南作家田中禾,在我們《山西文學》發表的短篇小說《五月》,摘取了全國獎的頭獎。
這個頭獎不得了。田中禾一炮打響,一炮走紅。適逢河南作協換屆,一舉被選為省作協主席。
難為田中禾記著《山西文學》首發《五月》,並且積極推薦全國評獎的這點好處,一直念念不忘。
這年,田中禾到我省晉南遊覽。已經踏入山西地界,準備到太原轉一圈。作為河南省作協主席,要和我們山西省作協主席會麵,同時希望見見李銳、張石山。他知道蔣韻、成一都是河南人,提出也想拜會認識一番。
這不是太正常了嗎?
然而在不正常的人看來,這就是不正常。
我當時不住太原。後麵發生的事情,都是聽說的。
田中禾沒有來過太原,不知道如何與作協領導取得聯係。在晉南便首先打聽到了韓石山的電話。電話打到韓石山家裏。
老韓不敢怠慢,電話就打給作協主席,將田中禾的話語如數轉達。
韓石山得到一句話:田中禾能找到韓石山,讓韓石山負責接待好啦!
還有一句:你還要會見什麼成一、李銳,那還見我幹什麼?
3.油漆風波
南華門巷子裏發生的“油漆風波”,初看怎麼也像一個杯水風波。
殊不知這杯水,幾兩油漆,最終掀起了滔天巨浪。
事情說來不大,起因也極其簡單。
作家韓石山,先是在機關院子裏那個四處透風的自行車車棚底下,請匠人打了兩件家具。據說就已經有了說法,說是用了機關的電什麼的。
而老韓打好家具,接著還要油漆。
油漆家具,多半不肯在家裏施工,免得汙染了空氣、塗抹了地板。他想利用機關空房,油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