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作品中間,我們到處可以感覺到藝術家的靈感與對於理想的熱望。他的上帝是人,他的理想是人道,他所要表現的是人生的痛苦的詩。他從人的立腳點上觀察一切,他所描寫的世界都是以人為中心,似乎這世界的存在完全是為了人。
他所描寫的人物都是被恥辱者與被壓迫者,如像賊,強盜,凶手,醉鬼,逃亡者與政治犯等,因為他們是他所最熟悉而且最表同情的。他雖服從寫實主義,不肯有意將固有事實適應於某種主張,更不肯對於人生下什麼偏狹的判斷,他是他覺得這些被社會所拋棄的人,都是由生活環境的不良而來,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過失。不論他們幹多少不道德的事,他是他們是無罪的。
他說:“因為我對於世界知道的很多,所以我知道種種無心肝的人。我知道他們都被罪惡所侵蝕,被淫欲所沉淪,而且在那裏他們覺得滿足的。他是當這些人的記憶在我的心中湧起來的時候,我隻看到可怕的悲劇,隻覺到不可言說的悲哀……”他們如其有什麼罪惡,在科路倫科看來,他們的痛苦,已經很足以抵償而有餘了。
我們讀他的作品常常覺到悲哀與憐憫,美麗與端莊。他對於人物的描寫都非常真切。他這些話我們留在下麵說。
科路倫科文藝生涯開始後,第一次出版的為《真理追求者一生中的插話》。這是他自己顯出他是真理的追求者。他對於人生問題從沒有找到一個簡單的解決。他常常做夢夢到它;有時他似乎找到了,他是忽然間迷了路,於是又不能不重起爐灶。
因這種摸索,發生了一次生活的大變化,幾至自殺。他的名作《二種情態>( In TwoMoods)就是描寫這一時期的。主人翁為一八七三至七五年間代表的俄國的青年學生,名加活裏克,是一個革命的虛無主義者。前半部描寫他在學校中的快樂,開頭就說:
“我那時才十五歲,並且是畢特羅斯奇學院的一個學生。
“當然那是一個很好的時期。開頭的學校生活;學校外麵的碧綠的公園;年青的同學,學生的集會與討論——這些似乎都使我們將要成就某種事業——某種偉大而且異常的事業。它將使每一個人快活,而且我們以後永遠完全的快活。
“一點也不少——快活!我夢想到大事業,竟爭與犧牲;他是在竟爭,行動,就是在犧牲的中間,永遠有種快樂,光明,完全,滲透一切的快樂的觀念在那裏。“況且此外還有一個她。”
這第一種情態簡直是青春,愛,熱烈與豐滿的歌。它所觸到的地方都變成了薔薇色,它的新鮮,光耀與溫暖的描寫在小說家中間是不可多得的。
在這時忽然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他的同學何門諾夫,即加活裏克所最敬佩的一個,因為戀愛的失敗自殺了。於是加活裏克的人生觀根本上發生了動搖。
“我驚異地向四周望了一下。那是什麼?我在什麼地方?”從此加活裏克的生活完全變了。他覺得人生是完全沒有意義的。甚至一切友誼與戀愛,他也是當作沒有意義的。關於這一段的描寫,科路倫科竟是一個最澈底的虛無主義者。他是最後因為他對於戀人的同情,對於人類的同情終究得到了信仰。當他要出去尋求被他自己趕走的戀人之前,他說:
“因為我有信仰;第一是她,其次是人類……以及其他的信仰。
這是我的新態度的金色的雲障;不論它開展為怎樣的形狀,他是我的心告訴我那至少是有生命的。”
科路倫科是漫遊過全俄羅斯的人,他的觀察非常廣闊,所以他的小說的材料也非常豐富。他所描寫的人物與背境沒有二篇相同的。《西比利亞遊客的記錄》出版於一八九六年,中間我們可以找出種種奇怪的人與故事。
《惡同伴》( In BadCompany)又是他名作之一。這是他自己小時的回憶。主人公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名叫華特拉亞。他是一個地方法官的兒子。那法官因為他妻子死後,非常灰心,對於兒女的管養也不複注意。華特拉亞無伴可玩,所以常常一人出去到處亂闖。因此發現了本地光棍等潛逃的地方。那就是古老的石墓。
常住在裏麵的為一老人,一男孩與女孩。主人天伯蒂是一個失意的浪人。平日外出行竊,不常在家。從此華特拉亞與男孩華利女孩馬麗沙結交為朋友了。馬麗沙是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子,因為住在那樣潮濕的石墓中。
一天一天變瘦了。華特拉亞無法幫忙,不得已到自己家裏妹子處借了一個洋囝囝給她玩。事為他父親所知,提出質問。他是他閉著嘴一事不說。正在這時候,天伯蒂來了;他親到法官前麵訴說真相。並且告訴華特拉亞說,可憐的馬麗沙已經死了。他要求法官準他的兒子到石墓中與他死了的小朋友為最後的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