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西荷善良!善良!你以為光明一定來自善良,而不來自那逼迫著我的精神傾向到生命的最光榮的形象那裏的深沉的本能嗎?我是為了塑像而誕生的。隻要從我手裏出去的物質的形式帶有美的印象,那麼上天指派我的責務就算完成了。我沒有超出我自己的規律,不論我有沒有超出善惡的規律。這不是真確的嗎?你承認它嗎?
高西莫說下去。
呂西荷
(放低他的聲音)幻想的遊戲把我配給一個和我沒有什麼關係的女子。是的,她的靈魂是有無限的價值的,我在它的前麵隻有頂禮與膜拜。他是我不是靈魂的雕刻家。她和我沒有什麼關係。當別的那一個在我的前麵時,我就想到在深山岩穴中所藏著的一切大理石,在它們中每一塊上我都可以把她的情緒捉下來。
高西莫他是你現在已經服從了上天的命令,創造了你的不朽的作品了。當我看到你的雕像時,我以為你已經脫離了她。
你已經把脆弱的一件東西放在理想的並且不可破滅的典型中了。這樣你還不滿足嗎?
呂西荷(更加興奮了)整千的雕像,不是一個!她是常常不同的,像雲障一樣時時刻刻變化著而你看不到它的變化的。她的身體的每一種運動是打破一種諧和而創造又一種更加美麗的諧和的。你懇求她立定著,完全不動,而在她的不、動態度上有無數不分明的力的急流經過著像思想在眼睛裏流過一樣。你了解嗎?你了解嗎?眼睛的生命是觀瞻,那不可言說的東西,比了任何言語,任何聲音更有表現力的,無窮的深沉的而又像呼吸一樣刹那,比電光還要快的,不可計算的,全能的:總之一句,眼睛的生命是那觀瞻。現在試想像觀瞻的生命散布在她的全身上。你了解嗎?眼珠的轉動可以把人麵完全變化過並且表現出一種哀樂的偉大。你所愛人的眼毛低下了,陰影圍繞著你像流水圍繞著一個小島;它們舉起來了,夏天的火焰燒掉了世界;又一轉動,你的靈魂溶解如滴水;又一轉動,你是宇宙的上帝了。試想像充滿著她的全身的那種神秘!試想像在她的四肢內,從前額一直到腳踵,那電光的閃耀,像生命一般!誰能雕刻那觀瞻?古人都把他們的雕像變成瞎子了。現在試想像她的全身是和觀瞻一樣的。(稍頓。
他疑慮地望著四周,恐怕被別人聽到。他更走近那很感動地聽著他說的朋友)我已經告訴你了:整千的雕像,不是一個。她的美生活在每一塊大理石的裏麵。有一天我和她在卡臘臘,看見那從山道上下來的牛車滿載著大理石時,我很迫切地感覺到這個。我覺得她的完滿無缺的麵影在這些石塊中包含著。我覺得似乎從她那裏有整千的生命的火花,像從搖動著的火把發出來的那樣走向那些材料中去。我們曾經去選擇了一塊。我記得那是一個平靜的日子。石子在陽光中光耀著像永久的雪。我們時時聽到破壞深山的靜默的采掘的響聲。我將永遠不會忘掉那一刻,縱使我再去死一次。她走到那些白色立方體群集的地方的中間,停留在每一塊石子的前麵。她俯首很注意地考察它的石質似乎要去探尋它內部的脈絡一般,遲疑了一會,微笑著走過去了。從我的眼睛看來,她的衣服不能遮掩她的肉體。在她所俯首察看到她呼吸觸到為止的大理石與她的肉體中間有一種神奇的親和力存在著。一種不可捉摸的熱望似乎從靜止的白石上升到她那裏。那風,那太陽,那山的偉大,那架車的牛的長影,與那牛軛的古老的曲線,與牛車的轢軋聲,與從大地起來的雲障,與鷹隼的高飛,一切我所看見的東西都把我的精神提高到無限的詩中去了,都使我像在從未有過的夢中一般醉了。唉,高西莫,高西莫,我曾經敢拋掉一條光耀著這樣的記憶的光榮的生命。當她把她的手放在她所選擇的一塊石子上,向我說“這個”時,一切高山從腳下直到頂上都呼吸著美了。(一種異常的熱忱溫暖了他的聲音,加速他的動作。聽者已經著迷,默不做聲)喲,現在你了解了!你將不再問我,我有沒有滿足我的願望了。現在你知道我想到她現在一個人在那裏,在士芬克斯的腳下等待著我,我的不耐煩一定怎樣不可抑製嗬。試想,那塑像直立在她的上麵,不動,不變,也沒有什麼憂患;而她在那裏,悲傷著,她的生命漸漸消沉下去,她的某一部分不斷地死滅著,延擱是死。他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似乎要說出秘密消息一般)高西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