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教育曆史沿革3
蒙養教育
中國古代的蒙養教育,是指連接於小學與學前幼童之間的一種啟蒙教育形式,相當於普通小學教育的初級階段,但比一般小學教育的含義更為廣泛。也包括一般幼童入學之前和學校之外,通過各種形式所受到的啟蒙教育,是特指在鄉校、家庭和社會教育中那部分經過一定的組織過程,利用特定的方法和手段所進行的文化、道德啟蒙教育。
蒙養教育的目的與任務
宋代蒙養學校有鄉學、村校、家塾、舍館等諸多名目,還有利用農閑季節專為貧民子弟設置的冬學。這類蒙學大多不如官學正規,教學質量也較低。南宋陸遊的《秋日郊居》詩中曾記載了當時冬學的教學情況:“兒童冬學鬧比鄰,據案愚儒卻自珍,授罷村書閉門睡,終年不著麵看人。”陸遊自注:農家十月遣子弟入學,謂之冬學;所讀《雜字》、《百家姓》之類,謂之村書。從這個平時閉門大睡,又任憑孩子嬉鬧仍鄭重其事講說村書的“愚儒”來看,蒙學質量雖低,但師生關係倒是比較隨便。農家派遣子弟於冬閑季節入學習讀村書,目的也不過是學習一點粗淺的文化知識,要求不高,設置是季節性的,條件簡陋,教師收入也自然很低。南宋葉夢得《石林燕語》追述自己童年的啟蒙老師叫樂君的人,家境貧寒,草廬三間,以兩間處諸生,一間讓妻子居住,靠講學為生。平時往往因束惰不繼而忍饑耐寒,以致其妻因米竭而不勝憤怒,闖入學舍,取案上簡擊其首,樂君仆於舍下,被群兒環笑掖起。類似的日子,幾五十年“每旦起,分授群兒經,口誦數百不倦。”像葉夢得的老師樂君這樣常常餓著肚子,幾十年如一日辛勤教學,又與兒童和睦相處,親密無間的事例,也可反映宋代蒙學教育的一般情形。
宋代蒙養教育的一般目的和任務大體有以下幾個方麵:
其一,進行道德啟蒙教育。宋代學者認為:“幼學之士,先要分別人品之上下,……向善背惡,去彼取此,此幼學所當先也“。朱熹在《小學》中也指出:小學與大學的目的一致,是要“防其幼”,收放心,養德性,教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愛親、敬長、隆師、親友之道,皆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根本,是學習“做人的樣子”。
其二,保養性真。這是以孟子性善論為依據的。北宋著名學者楊億在所著《家訓》一書中就曾明確指出:“童稚之學,不止記誦”;而是要“養其良知良能”。所謂良知良能,就是相信兒童生來具有一種先天向善的本能。蒙養教育的目的就是保養這種本能,使其不被後天物欲所侵而失去本色。以後南宋理學家有關蒙養教育的一係列論述,大多也發自這一主題。
其三,注重基本文化知識的傳播,打好文字基礎,為將來進一步深造創造必要條件。因此,宋代蒙學課程大多是識字、寫字、背書之類的內容,涉及範圍雖廣,但都十分粗淺。
其四,注重養成正確的學習方法、態度和學習習慣。例如:朱熹的《童蒙須知》談到幼童讀書要做到心到、眼到、口到,並稱“三到之法,心到最急”。既講了讀書的方法,又講了讀書的態度。其他方麵,如寫字,要一筆一畫,嚴正分明,不可潦草;看書,要將書冊整齊擺放,正身體對書冊,詳緩看字,仔細分明讀之,字字讀得響亮;日用筆硯器物,皆當整齊嚴肅,頓放有常處,取用既畢,複置原所。
此外,宋代學者也大多重視結合兒童的興趣和愛好,進行啟蒙教育,因勢利導,形式活潑。例如張載和朱熹,談到蒙養教育,都強調猶如春風化雨的造物功用,順其自然,積極誘導。張載認為:教之不受,告之無益。程頤強調教子未見意趣,必不樂學。而朱熹則明確提出:小學書多說恭敬處,少說那防禁處。
蒙養教育方法的改進,也標誌著宋代蒙養教育已達到較為成熟的水平;而宋代理學家對蒙養教育的一係列論述,也為後代的蒙養教育提供了思想依據。
蒙學教材的大發展
宋代的蒙養教材,較之唐代,在內容體係方麵更為完備。就內容的分類來講,至少包括以下幾個方麵:
曆史類的啟蒙教材。主要有王逢原的《十七史蒙求》,劉班的《兩漢蒙求》,黃繼善的《史學提要》等。這類蒙學教材都采用了後唐李翰《蒙求》四言韻語的體例,以便於誦讀記憶。
博物類的啟蒙教材。主要有方蓬辰的《名物蒙求》和王應麟的《小學紺珠》。
倫理道德類的啟蒙教材。主要有朱熹的《小學》、《訓蒙詩》,呂本中的《童蒙訓》,呂祖謙的《少儀外傳》,劉清之的《戒子通錄》等。
起居禮儀類的啟蒙教材。主要有朱熹的《童蒙須知》、《訓學齋規》,真德秀的《教子齋規》等。
家庭範圍內訓誡類的綜合性啟蒙教材。主要有司馬光的《家範》,趙鼎的《家訓筆錄》,袁采的《世範》,葉夢得的《石林家訓》等。
在上述諸書中影響較大的有朱熹的《小學》、《童蒙須知》,司馬光的《家範》及《袁氏世範》。但這類蒙學教材,或者板著臉長於訓戒,或者過於冗長不便記誦,或義理深奧不便領會,因而不如《千字文》、《兔園冊》之類的蒙學書籍流傳廣泛,也不宜被廣大村塾鄉學的兒童所接受。有些書籍雖以蒙學為本旨,實際並不是切實可行的蒙學教材,如《家訓》、《家戒》之類的書籍,雖標為“家塾訓蒙之書”或為訓課幼學而設,但既不成韻,也不成係統,且文義冗長,很難被兒童接受,實際隻是在局部範圍內介紹或規定蒙學教育方法、宗旨或內容等有關問題的書籍,是為家長或蒙師編寫的蒙養教育參考書。
宋代蒙養教材在後世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是相傳王應麟編與的《三字經》和軼名作者所撰的《百家姓》。
《三字經》是一部進行博物性知識教育的蒙學書籍,采用三言韻語的方式,內容涉及古代曆史、典故、名言、人物等方麵的知識,上述曆朝興廢,下至宋代史實,後由明清人補續了遼金以下的部分。該書編次順序或按知識門類,或按時序;先舉方名事類,次及經史諸子,不相雜側,較南朝梁人周興嗣的《千字文》以及漢代司馬相如的《凡將篇》、史遊的《急就篇》,雖字有重複,辭無藻采,但有關名人的知識容量,過之數倍,且行文句式更為簡潔明了,易讀易記。
《百家姓》是一部典型的啟蒙識字教材。它集古今姓氏為四言韻語,因“尊國姓”,而以“趙”字為首。內容雖無義理可言,但字韻舒暢,便於誦讀,且篇幅簡短,切於實用,因而深受民間鄉塾和家庭的歡迎,成為宋代以後流傳最廣、幾乎家喻戶曉的蒙養教材之一。
類似《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蒙學讀本,雖然字裏行間也夾雜著封建綱常倫理的道德說教,但由於內容豐富,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容易被兒童理解,對於沒有機會或資格上學的貧家子弟,也可以通過鄰居或長輩的幫助,從小誦習這些讀本,從中獲得一些粗淺的曆史文化知識和社會、倫理常識,既滿足了統治階給“化民成俗”的需要,又可幫助農民子弟擺脫完全文盲的狀況,識幾個字,知一點禮,客觀上有助於提高其文化素養和生產、生活能力。特別是在家族觀念十分濃厚的封建社會,抓住姓氏這個要害進行啟蒙識字教育,也可以說是準確適度地把握並迎合了一般民眾的心理。
《三字經》、《百家姓》的編纂為後代曆朝的蒙學讀本提供了範本,但元明清諸朝蒙學讀本的編寫雖多因循《三字經》、《百家姓》的格式或加以改編重印,但其影響和流傳範圍都遠不及前者廣泛。由此可以證明:以《三字經》、《百家姓》為代表的宋代蒙學課本,已達到了中國古代蒙養教材編纂的最高水平。
綜觀宋代蒙學教材的編纂情況,還有兩點需要特別指出:一是蒙學教材雖然粗淺通俗,但在宋代卻多由著名的學者宗師執筆,諸如司馬光、朱熹、趙鼎、真德秀、呂祖謙,均為一代宗師,或位尊為宰相,並不因其粗淺而不屑自為。這一點,反映了中國古代良好的蒙學教育傳統。二是宋代蒙學教材大多是南宋的作品,這一點,也反映了南宋文化教育事業的繁榮和普及的狀況。
宋代書院
書院是中國古代特有的教育組織形式。它以私人創辦和主持為主,將圖書的收藏和校對、教學與研究合為一體,是相對獨立於官學之外的民間性學術研究和教育機構。在宋元明清諸朝,書院逐步發展成為官學之外最主要的綜合性教育研究組織形式。書院教育的存在,彌補了封建官學的不足,填補了許多學術文化研究領域的空白,其豐富的教學經驗和靈活多變的辦學形式,為曆代教育家所取鑒。書院教育傳統所包蘊的豐富內涵,是中國教育的寶貴曆史財產。
書院的產生及其興盛
書院之名肇始於唐代。官辦書院大體為朝廷藏書、校書的機構,並非士子肄業之所,如唐代的麗正書院與集賢殿書院。唐代私人創建的書院,已兼有個人讀書治學和授徒講學的職能。有的學者統計《全唐詩》詩題中所見的書院有11處,載於方誌的唐代書院有17所。其中,皇寮、鬆州、義門、梧桐四書院,史料中已有關於教學活動的明確記載。但唐代私人書院的這類講學活動規模較小,尚不普遍,且未形成定製。
唐末五代社會動亂,文教衰落,士儒無由顯身,窮居草野,潛心講學之事,書院應運而起,進入了書院職能全麵轉入講學讀書的初級階段。
北宋初期,亂世漸平,社會安定,朝廷雖多褒獎文事,卻又無力廣設州縣學校,故“士子病無所學,往往相擇勝地,立精舍,以為群居講習之所”。書院由此進入興盛階段。正如南宋學者呂祖謙在《鹿洞書院記》中所稱:“國初斯民,新脫五季鋒鎬之厄,學者尚寡,海內向平,文風日起,儒生往往依山林,即閑曠以講授,大率多至數十百人。嵩陽、嶽麓、睢陽及此洞為尤著,天下所謂四書院者也。”
書院的興起,一方麵滿足了廣大士子讀書求學的願望;另一方麵,也緩解了朝廷尚文治而又教力不足的矛盾,為朝廷培養了大批文治人材,因而尤得政府的讚助和鼓勵。
宋初的著名書院,或有四大書院之稱,為白鹿洞、嶽麓、睢陽(應天府)、嵩陽書院;或有八大書院之稱,即上述四書院外,再加石鼓、茅山、華林、雷塘書院。這些著名書院代表了宋初書院教育的最高水平,並且在宋初教育領域占有重要的地位。
白鹿洞書院位於今江西省廬山五老峰下,始建於唐代貞元年間。南唐元年間(825~827)建學館,置田產,始招學徒,並稱廬山國學。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知江州周述疏請朝廷賜國子監印本九經,得準,名稱白鹿國庠,學徒已達數百人之多。從唐末至宋初任教於白鹿洞書院的學者多為名儒,如南唐李善道、朱弼,宋初的明起、劉渙、陳舜俞、陳瑾等,故其造就的學子也多出大才,吸引四方學者輻輳造訪,門庭盈盛。
嶽麓書院位於今湖南長沙嶽麓山抱黃洞下,北宋開寶九年(976)知潭州朱洞建講堂書齋共50餘間,初具規模。其後屢經擴建,又經朝廷賜書賜額,山長周式又於大中祥符九年(1016)被任為國子監主簿、兼書院教授,故爾書院兼有半官半私的性質。
應天府書院位於今河南省商丘縣西北。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府民曹誠捐款在宋初名儒戚同文故居處擴建而成。此後朝廷委官賜田,逐步納入官學的範圍,並一度稱名南都府學。仁宗天聖年間,範仲淹主持南都府學教席,吸引和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學子,為北宋教育的興盛和慶曆興學做出了特殊貢獻。
嵩陽書院位於今河南登封縣太室山麓。後周始建,北宋至道二年(996),朝廷賜“太室書院”額和監本九經。景祜二年(1035)重修,更名為嵩陽書院,朝廷賜田一頃供膳。此書院初建時影響雖大,但以後漸趨無聞。
石鼓書院位於今湖南衡陽縣北石鼓山迥雁峰下。唐時本為道觀,北宋至道三年(997)建為書院,仁宗景二年(1035)賜書院匾額及學田,得朝廷讚助而趨於興盛。
位於浙江江寧的茅山書院、江西奉新的華林書院、江西安義的雷塘書院,在宋初的書院教育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其辦學風格也頗具特色。如華林、雷塘書院即是一種家族式的學塾,與前述白鹿洞、應天府諸多官方色彩頗濃的書院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種類型。華林書院的宗旨即是胡氏家族聚居,數代承傳經史、詩書、禮儀,進而累代博取功名。故徐鉉《華林胡氏書院記》稱其“祖孫一德,洙泗同風”。宋初胡氏一家中進士者竟達13人之多,並有位至宰相的高官。因此吸引了一批來自遠方各地的學者。書院築室百區,聚書5000卷,肄業者常數百人之多,歲時討論,講席無絕,一派興旺活躍的景象。
從上述幾個著名書院的地域分布來看,宋初書院教育普及範圍較為廣泛,但影響較大、數量較多的書院仍主要集中在北宋首都東京開封的周圍和江西、湖南一帶。集中於東京周圍的書院如應天府書院、嵩陽書院,官學色彩較濃,反映了這類書院在宋初的興起,與朝廷的關聯較為深厚。集中於江西一帶的書院如華林書院、雷塘書院、潯陽陳氏東佳書堂,則顯示了唐末五代至宋初深厚的家族文化淵源。
北宋景、慶曆以後,至北宋末年,隨著朝廷曆次大規模興學,官辦的州縣學校漸起,書院淪入沉寂,達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