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辨厥陰病脈證並治2
傷寒六七日,不利,便發熱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死,有陰無陽①故也。(345)
【注解】
①有陰無陽:這裏意思是隻有陰邪而無陽氣。
【解讀】
傷寒六七日,為病人三陰之時,但因未見下利,且未有發熱之候,說明病雖屬三陰,而陽虛卻不太甚。其後出現發熱,似有陽氣來複、正能奮起抗邪之兆,但若屬陽氣來複,一般不應下利,即或是“脾家實”的“腐穢當去”,亦當有“必自止”的結局,此處張仲景不僅未言下利“必自利”,更在“其人汗出不止”表現的基礎上將該證斷為“死”證。
此處的“發熱”為虛陽外浮之象,故多與“其人欲近衣被”並見,“汗出不止”是陽虛失固,故多見汗出清冷,或淋漓不絕之象;與陽明熱盛的“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不可同日而語。如能再結合口渴有無、舌脈等其他症狀,不難作出區分。正因為其陽虛進一步加甚,且到了陽失固攝的危境,故言其“死”,實質是反映病情的險惡程度。
傷寒五六日,不結胸,腹濡①,脈虛複厥者,不可下,此亡血②,下之死。(346)
【注解】
①腹濡:腹部按之柔軟。
②亡血:這裏指陰血虧虛。
【解讀】
傷寒病曆五六日,是邪可能人於裏而見結胸、腑實等裏實證的時日,現病人既未見胸脘硬滿疼痛拒按等結胸證,更未見邪入腸腑的腹滿痛等陽明腑氣內結證,張仲景以“不結胸”“腹濡”5字,為病雖久而邪未與有形之實相結的診斷提供了依據。
邪既未內人與有形實邪內結,又見虛而無力的脈候,則“手足厥冷”徑可排除係實邪壅盛、氣血阻滯所致,亦正因其厥緣之於虛,故攻下之法禁用,所謂“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虛家亦然”即是。
盡管此處的“不可下”是因於陰血虧虛,但“脈虛複厥”也有陽氣虛衰者,辨證時應當仔細分辨。血虛致厥不僅禁下,亦當禁汗。
發熱而厥,七日下利者,為難治。(347)
【解讀】
厥證下利且見發熱者,既有屬陰盛陽衰、虛陽格於外所致,亦有因熱邪內閉、熱逼陰泄者而成,故有寒厥、熱厥之異,盡管如此,其病情都非一般寒、熱厥證可同日而語。
若屬寒厥,雖然厥、下利是其常見脈候,但與發熱並見,反映虛陽外浮,隨時有離散之虞,故與一般虛寒厥證相比,證情尤重;若屬熱厥,內閉熱邪耗陰,複加下利,陰氣下泄,陰液損耗尤速,陰愈傷而熱愈熾,成惡性循環,頃刻有陰竭之慮。兩厥雖性質迥異,而病至“發熱”與“下利”並見,則皆屬難治之候。
傷寒脈促,手足厥逆,可灸之。促,一作縱。(348)
【解讀】
本條的“傷寒脈促、手足厥逆”是虛寒之候,故可用灸法治療。
陽氣不足何以會出現促脈?後世注家汪苓友認為“陰寒之極,迫其陽氣欲脫,脈亦見促”;“真陽之氣本動,為寒所迫,則數而促”,此說可供參考。
同為促脈,臨床又如何分辨其屬於虛寒抑或是陽熱亢盛?後世認為鑒別之點在於脈的有力、無力。若能結合四診所見,則更能準確把握其屬性。
傷寒,脈滑而厥者,裏有熱,白虎湯主之。(349)
【解讀】
脈滑而厥,滑為脈來動數流利,與四肢厥冷同見,是熱盛氣壅之象。因是無形邪熱內壅致厥,故為熱厥。
本條敘證簡略,根據其證候特征及治療著眼點,病人還應見及胸腹灼熱,口渴欲飲水,舌紅苔黃等。其脈滑既反映了病人裏熱壅盛,亦表明了其邪熱未至與有形實邪相結,故脈多滑數有力。
熱厥因熱邪內壅為證候特征,其治應以清泄邪熱為法,用白虎湯去其邪熱,熱去厥自還。
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350)
當歸四逆湯方
當歸三兩、桂枝三兩(去皮)、芍藥三兩、細辛三兩、甘草二兩(炙)、通草二兩、大棗二十五枚(擘),一法,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解讀】
“手足厥寒”是言其部位尚局限於四肢末端,而未延及上部,反映其逆冷程度不很嚴重;“脈細欲絕”反映其血虛脈道不充的病理本質。合而觀之,其厥雖有陽氣不足的存在,更有陰血虧虛、脈道失充、手足失卻血液溫養的影響,因此,與前述四逆湯證單純陽虛致厥相較,不僅陽虛程度不同,病機性質亦有較大區別。
由於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不足不僅不能溫煦四末,更不能推動血行,載氣以溫四末,甚至出現血行凝滯之象,因此,該類病人除可見及陽氣不足、陰血虧虛的手足厥寒、脈細欲絕症外,更當見及血虛及寒凝的相應表現。
由於血虛,病人常有麵色萎黃不華、頭暈心悸、爪甲少華、唇色淡白等症;因於寒凝,病人多見及手足遇冷青紫、舌有紫氣紫斑等象。婦人多伴月經衍期,經來腹痛,經色黑而有血塊等。
針對上述陽虛不足,溫煦不力,陰血因寒而凝、因虛失濡的複雜病機,治療中既應注意溫經散寒以治手足厥寒,更應在溫經的同時益養陰血、複脈通經,用當歸四逆湯。
本方是桂枝湯去生薑,增大棗用量,並伍入當歸、細辛、通草組成。方中以桂枝、細辛溫陽通脈;當歸辛溫,為血中氣藥,既能與芍藥相伍以養血和血,更能助桂枝溫通之力;桂、辛、歸、芍相伍,溫通而不嫌其燥,甘潤而不慮其膩。方中更以通草助桂枝、細辛、當歸通血脈之力,甘草、大棗甘溫補中,滋氣血之源。諸藥相配,共為溫經散寒、養血通脈之劑。
若其人內有久寒者,宜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351)
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方
當歸三兩、芍藥三兩、甘草二兩(炙)、通草二兩、桂枝三兩(去皮)、細辛三兩、生薑半斤(切)吳茱萸二升、大棗二十五枚(擘)。
上九味,以水六升,清酒六升和,煮取五升,去滓,溫分五服。一方。水酒各四升。
【解讀】
本條是在血虛寒凝的基礎上又兼久寒的證治。病情仍以血虛寒凝為主,故仍當見及前條所述的症狀表現。兼有久寒,從方中用吳萸、生薑分析,二藥入肝胃二經,因知其寒為肝胃之寒無疑。正因肝胃有寒,結合前述吳茱萸湯證的相關表現,不難推知病人可見及幹嘔、吐涎沫、頭痛、不能食等寒在肝胃的證候表現。
與當歸四逆湯相比較,本方加入了溫降肝胃的吳萸、生薑,對肝胃虛寒,氣機上逆者更屬對證。方中以清酒和水煎藥,更能增強其通陽散寒之力。
大汗出,熱不去,內拘急①,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惡寒者,四逆湯王之。(352)
【注解】
①內拘急:腹中攣急不舒。
【解讀】
本證雖列於厥陰,但其性質實屬少陰陽衰,因其出現厥逆,為了與厥陰之“厥”鑒別,才連類提出。也有醫家認為本條所述之證不僅少陰陽氣內虛,更有表證未除。還有醫家認為本條所述之證為厥陰寒盛於內,格陽於外的重證。
“少陰陽氣內虛兼表證未除”能比較全麵地反映條文所述證候的性質,如92條“病發熱頭痛,脈反沉,若不差,身體疼痛,當救其裏,四逆湯方”,225條“脈浮而遲,表熱裏寒,下利清穀者,四逆湯主之”,都與本條有相似之處。少陰陽虛為急,雖然夾有表證,亦當以治裏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