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謂樂極生悲,此刻,坐在包間裏的外貿王科長喜酒還沒喝過癮,手機裏一個電話,把他打入地獄。其時,被打入地獄的更有今天婚禮的主角。
吉根茂蒸發掉了,整個外貿生意是精心設計的一場騙局。
在王科長身邊的侯發榮聽見了,他早已懷疑這裏邊有一張大網,等著金河入局上鉤。但他此刻反倒沉住了氣,向王科長示意噤聲。天大的事,也把人生這一得意之時度過再說。
新郎金河與新娘高馬麗,新人新婚新裝新妝,美酒美曲美時美辭,燒紅著麵頰,興致空前。
婚禮過後,客人紛紛告辭。
金河被侯老板留住,說有點事情;
大家簇擁高馬麗先回到新房。
新房裏,彩帶華燈,一派喜慶。
工友們本來要好好鬧一回洞房的,老板遲遲不回來,隻好客氣告辭。
四福旺已經到了門口,依然羨慕地環顧金河的新居:“快走吧,這麼好的家,咱們給踩踏得亂七八糟!――隻可惜,王師傅今天沒有賣弄他的本事。”
王瞎子一邊作揖告辭,一邊掐了指頭抓緊賣弄;
“太極初分兩儀開,周公之禮定三才。陰陽和合,乾坤交泰。今天就不用算,也是良辰吉日!淑女成新婦、奇男作丈夫!一個字,好!兩個字,大吉!”
喬二棒則關心著小妹:“小妹,完了我來接你嗎?今晚上,你可是獨自一個人睡!”
小妹攆他走:“不用你操心!管我幾個人睡呀?”
臥房裏,小妹悄聲對高姐說:“今天那個溫小寒來了,可不打招呼又悄悄走了,什麼意思啊?”
高馬麗覺得她還是滿有風度、滿有禮貌的:“沒什麼,她有事,來表示了祝賀就可以了麼。”
小妹看看表,著急了:“金河怎麼還不回來呀?像個新郎的樣子嗎?”
高馬麗嘴上說:“他準是有急事。”可心裏也急,這家裏沒有他支應,總缺著一角啊。何況那個賣保險的小皮還一直等著,在客廳坐了不走。
正急人,床頭櫃上電話鈴突然爆響。正是金河的電話。
仿佛塌了天似的,她聽金河的嗓子都要破了。
高馬麗定定心神,盡量平和了語氣,不給人看出這種風雲突變。然後對小妹說:
“小妹,今天晚上還是我們倆睡,隻是得睡在這兒。金河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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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精心設計,天衣無縫的大騙局。
遠洋貨輪到港後,對方接貨的客戶阿丁,報關、驗箱,接走了貨物。但是,這個阿丁已經喪失了支付貨款的能力!阿丁的公司剛剛申報了破產!
虛假破產、惡意破產,前有伏筆,後有照應,純粹是詐騙!
金河從外貿公司王科長口裏得到詳情,盡量保持沉著。
不少中國人,趁東歐秩序混亂,跑到那裏做生意,有些人就成了騙子!不是騙國內,就是互相騙!
金河前幾天已經有預感,吉根茂可能存心詐騙,但他實在想象不出對方會怎樣詐騙。連一直做外貿的王科長都沒有這種經驗,也被耍了。
王科長隻能望洋興歎:“剛開始做這一票外貿的時候,我在一旁看得清楚。吉根茂在海外有關係,而你們又能控製吉根茂。即便你們控製不了吉根茂,也不過是得不到利潤罷了。貨款,他得給我們代理公司打回來。想不到,吉根茂和什麼阿丁共同捏的這種詐騙套子!太離譜,防不勝防!”
小馬追問:“王科長,這麼明目張膽的欺騙,我們就沒有什麼辦法啦?”
王科長直搔頭:“那要看咱們的願望,是否申報國際海事法庭、或者向國際刑警組織報案。不過,東歐不僅市場不規範,法製也不規範。跨國打官司,難度很大。這事兒鬧的,我們墊付的運費很可能也得泡湯。本來是想做工作,想出成績,想創效益,誰知遇上這樣一幫狼。”
金河冷靜了片刻。讓小馬立刻回公司,先安排今天的生產,他要一個人好好想想。
小馬雖然知道今天是星期日。但一聽這話,知道金河還挺得住,沒有一下子擊垮,心裏也稍有安慰。
金河沒回寓所,回了飼料廠。進了銀河的院子。
銀河關心地問:“哥,你怎麼還在廠裏?今天,洞房花燭夜,你把人家高馬麗一個人甩在空房裏?”
金河不吭氣,臉色如鐵。
銀河又問:“出了大事兒啦?”
金河不吭氣。臉色如鐵鏽了一般。
“哥,你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