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要了枝煙,點燃,狠命抽吸。那紅火急速地流動著。
柳鶯鶯端了茶來:“大哥,出了再大的事,咱自家人一塊擔著。你得告訴我們呀!”
金河拿煙的手有些哆嗦,他揉滅了煙草,眼圈發紅、喉結滾動,真是痛心疾首。
看見哥哥這個樣兒,銀河頓足打手的。
“我那哥,到底怎麼了呀!”
“投資外貿的一百萬,被吉根茂騙了!”
“一百萬?我的哥,一百萬呀!天天扛麻袋,我一年才能掙一萬,那要幹一百年呀!一百萬幹啥不好?叫人騙了。看爹怎麼罵你!好端端想起做什麼外貿!你是吃著五穀想吃陸穀,吹著笛子要拉二胡!”
銀河是一氣嘮叨。
柳鶯鶯連忙喝止:
“大哥願意讓人騙?還不是要辦學前班,要給大家做事!你不用刺激大哥啦!——大哥,中午光是喝酒了,我趕緊給你做碗麵吃!”
金河說顧不上吃飯了:“我先有兩件當緊事要辦。一件,我得趕緊澄一下公司的底子,看怎麼應付當前局勢。一件,我找侯老板商量一下,聽聽他的主張。——家裏有酒沒有?掂過一瓶子來!好賴是酒就成。”
金河咬開瓶蓋兒,仰天灌了一口,拎著酒瓶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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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思來想去,隻有侯發榮侯老板經曆過大事情,還得找他討教方略。
到了侯發榮家,金河臉色還是如鐵如鏽,緩不過來。
“老板你遭遇了一個禽流感,那是天災;我自己折騰了一個東歐外貿,屬於人禍。想賺大錢,一下子栽進了吉根茂的陷阱!這回,不幸中的萬幸,飼料這塊,我沒有失手!可是,這叫防不勝防啊!商界險惡,我算體會到了!有時,我在想,我也許根本就不是經商的材料;我骨子裏就不具備商人的奸詐!”
侯發榮另外開了一瓶汾酒,抓了些花生米來。
“天災吧,人禍吧,我們已經栽了。人常說,無商不奸、無奸不商;要說奸猾,我們都不是吉根茂的對手!”
金河此時還是顯出他的固執:“可我不甘心,我不能相信,一個人誠實、誠信,就一定倒黴、受騙。正常經商賺錢,就沒有可能,你要成功,就一定得拋棄良心!老板,要不,等我把公司的虧空填起來,我就轉行去幹別的?”
“金河,你先別灰心!你還年輕,年輕就是優勢!幹什麼也得吃過苦受過罪上過當才行吧?說實話,你的誌向大,我不如你,要給打工族的孩子們辦學前班,日後還要計劃辦學,你沒有錢,怎麼成?我是沒有多少文化,可也聽說過實業報國這句話。一個成功的商人,又有社會責任感,能更加為社會效力呀!——來,我陪你喝一杯!”
侯發榮說到未來,金河情緒到底略有好轉。
前一段,他真心想過,要能另外開辟一塊經商的天地,他就把飼料公司交出來。他後來看上了外貿,想一心一意做外貿、賺錢辦學校。
“那會兒,我曾想交公司,老板你回來交給你,你不回來交小馬。一來,老板你極力推辭;二來,現在公司塌下老大的窟窿,我自然不必說這些廢話了!”
侯發榮擺手止住他:“你聽我說,一個,我是老了,蹦躂不動了;一個,聽你大致盤點了一下底子,你不像我那次,你沒有被徹底打垮!”
“眼下,公司虧空幾十萬,擴大生產了,飼料這塊銷**也出現了些問題!”
“咱們沉住氣想想,怎麼能先把飼料的銷**打開。關鍵是不能灰心!小夥子,不摔幾個筋鬥,哪能摔打出來?公司賠了一百萬,恐怕銀行要追貸款、飼料供應商要現錢,工人們也免不了人心浮動。你的心氣兒不能軟,架子不能倒!——看你喝酒的樣兒,我相信你不會被打垮。”
金河回到辦公室,就著花生米,喝了一夜酒,一夜沒睡覺,也沒
停止思索。
他大致盤了一下底子。賠進去的一百萬,分三塊。一塊,三十萬,
是本公司贏利。還有三十萬,是用汽車和房產抵押,找朋友借的。下餘四十萬,是銀行貸款。他分輕重緩急,調度處置。天亮前,基本有了應急方案。
第二天一早,他馬上招來小馬,提出幾條。第一,以汽車與房產做抵押借的錢,馬上還債;不要等朋友上門。否則,越拖,利息越多。他們要房子要車,就直接折給他們。房價漲了一倍,正好還借款。
小馬歎了一聲:“汽車處理就處理吧,那房子是你的新房啊!高馬麗那兒能接受嗎?”
金河很自信:“沒了房子,我和高馬麗再打一段單身!我們是貧賤相知、患難夫妻。這關節上,不會給我添亂!第二,銀行辦的短期借貸,我們先把利息繳上,設法延期幾個月。抽空給解釋兩句。盡量不要讓經濟警察上門貼了封條。
“第三,飼料這塊,我見老板啦,他願意協助我們共同尋找客戶、爭取擴大銷售。這樣,我們希望能用飼料贏利來逐步償還銀行貸款。理清了頭緒,其實我們主要應對的就是銀行的貸款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