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當時的情形,獅峰奉命去找人來抬王微,剛步上甬道,迎麵遇上趕來寶顏堂的徐望。獅峰便將徐望帶到清微亭,出其不意地殺死了他。
這可能嗎?徐望從周樸仙口中探得口風,猜想柳如是和張岱在“一捧雪”
玉杯上撒了謊,遂急趕來找二人算賬。他正心急如焚之時,為什麼要聽一個船夫的主意,跟去清微亭呢?
吳孟明沉吟道:“隱娘這麼說也有道理。況且徐望武藝高強,一個小小船夫,怎麼可能一刀就殺了他?”
鄭芝虎道:“不錯,我跟他們師徒五人交過手,隻有師傅白麵武藝還不錯,五個徒弟都是膿包。”又問道:“隱娘剛才說你知道是誰綁走了林雪,到底是誰?”
柳如是道:“應該就是白大叔師徒五人。”
之前白麵師徒五人失蹤,巡檢司遍尋不著,還以為是鄭芝虎派人綁架或是殺了五人。而今既已確定鄭芝虎沒有殺徐望,跟錦衣衛腰牌毫無幹係,那麼他也不可能派人滅白麵師徒五人的口了。獅峰曾不顧鄭芝虎人多勢眾,不惜以性命相搏,應該跟鄭氏有極大的私人恩怨。他既無力正麵對抗,便來一手陰招,綁架了鄭芝虎在意的女人,迫他就範。
鄭芝虎恨恨道:“又是他們五個。其實要不是林雪娘子為他們求情,我才不會派人到衙門取消控告。早知道是這樣,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吳孟明忙道:“來人,快派人知會鬆江府,畫出白麵師徒五人樣貌,張榜通緝。”又安慰道:“鄭將軍不必煩惱,白麵師徒逃不掉的。本官之前對將軍有所誤會……”
鄭芝虎道:“算了,這也不是吳同知的錯,全怪白麵師徒太狡詐。”又問道:“白麵是隱娘的艄公,隱娘可知道他們師徒會躲去哪裏?”
柳如是搖了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我是第一次來鬆江,白大叔他們也都不是本地人。鄭公子,你還是趕緊回船上去吧。獅峰似乎與你有不解之仇,他綁架林雪,要對付的人是你,一定會給你送信提要求的。”
話音剛落,便有兵卒領著鄭氏侍從進來。那侍從滿頭大汗,顯是急奔而來,雙手奉上一封信,稟告道:“二將軍,有個小孩子往船上遞了一封信,似乎是綁走林雪娘子的人要他送來的。”
鄭芝虎粗通文墨,拆了信略略一讀,即麵色一變,問道:“送信的小孩呢?”侍從道:“屬下暫時將他扣在船上了。”
鄭芝虎點點頭,收信入懷,似是生怕被旁人看到,也不向吳孟明等人招呼,拔腳就走。
吳孟明忙叫道:“鄭將軍,信是白麵送來的嗎?裏麵寫了些什麼,可是提了條件?”
鄭芝虎匆匆道:“吳同知,抱歉了,我得立即回去船上。林雪這件事,就由我來處置,還請同知和鬆江府不要插手,請立即撤回通緝白麵師徒的告示。出了事,由我鄭某人一力承擔。”
他答非所問,顯是不願意說出信中內容。然其身份特殊,吳孟明也不敢過分逼問,隻得應道:“鄭將軍既然特別交代了,本官也隻好遵從。
來人,派人知會巡檢司和鬆江府,撤回告示。”
鄭芝虎道:“多謝。”走出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回身指著柳如是道:
“這位隱娘,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這般聰明,還是她跟賊人暗中有勾結。”
吳孟明忙道:“鄭將軍放心,本官會將柳如是暫時拘禁在這裏。”
鄭芝虎道:“拘禁就不必了,不過吳同知得多對她留點神。”不及多說,拱手辭去。
吳孟明忙招手叫過王福祿,道:“派一些得力人手,暗中跟著鄭芝虎。”
王福祿遲疑道:“鄭芝虎想救回心上人,他手下能人甚多,又說了不要咱們插手,咱們何必多管這閑事。”
吳孟明道:“笨蛋!隱娘不是說了嗎,獅峰一定跟鄭芝虎有不解深仇,他綁架林雪,就是想要鄭芝虎的命。鄭芝虎要死在鬆江,你想想會有什麼後果?”
王福祿打了個寒顫,忙應命去了。
正好丁慧生引著羅吉甫進來,吳孟明忙命丁慧生調派幾隊弓箭手暗中策應王福祿,又特意叮囑道:“記住,本官隻要力保鄭芝虎活著,其他人是死是活無所謂。”言下之意,根本不在意林雪的生死,對白麵等人也要格殺勿論了。
柳如是忙道:“既然鄭芝虎說了由他本人處置,一定是有把握救人,他手下人也不會讓主人涉險。何不先等一等看,也許鄭公子有法子平安救出林雪,皆大歡喜。”
吳孟明道:“娘子也算是個有見識的人,該知道目下這場風波中誰的命最重要。你也該知道白麵師徒鋌而走險,再無回頭路,絕不會輕易放過鄭芝虎。”
柳如是道:“話雖如此,鄭芝虎卻未必肯為了林雪赴死,要不然他為什麼說回船上去?”
張岱道:“呀,鄭芝虎果真是說回船上。他對林雪這麼上心,不趕去救人,還回船上做什麼?”吳孟明道:“也許是取贖金。”
張岱道:“吳同知也說了,獅峰跟鄭芝虎有不解深仇,他會要他的錢?他要的是他的命!不過鄭芝虎一定很清楚這一點,他為什麼又要請吳同知撤回緝拿白麵等人的告示呢?”
吳孟明道:“也許是白麵信中要求的。”
柳如是道:“我不覺得是這樣。白大叔肯定知道官府撤回告示不過是暫時的,何必平白多此一舉。況且這應該是獅峰的私仇,他為什麼要將白大叔他們都扯下水?”
吳孟明道:“娘子心中總是認定白麵是無辜的,對吧?難怪鄭芝虎對你起疑,你一再好心提醒他,他反而懷疑你的清白,這難道不該對娘子有所警示嗎?”
柳如是笑笑道:“隻要吳同知相信我的清白,我又何必在意鄭芝虎的看法?”
這句話拍得吳孟明頗為受用,當即揮手道:“好了,事情就暫時到此為止吧。你們幾位可以離開了。不過三位都身涉命案,是重要證人,暫時不得離開鬆江。”
柳如是、張岱、羅吉甫三人出來巡檢司,便往渡口趕去,途中卻被巡檢司兵卒攔住,稱青浦渡口已經封鎖,任何人不得通過。
柳如是忙道:“我和張公子的遊船都停在青浦渡口。”兵卒決然道:“那也不行。”
三人無奈,隻得折返回來,在泖橋附近找了家飲食店,進來選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下,點了些酒水食物。
羅吉甫已得知事情經過,沉吟道:“這裏麵有蹊蹺。張兄和隱娘離開清微亭後,我搜過徐望身上,銀兩都還在,順袋裏還有幾粒金珠,價值不菲。”
柳如是道:“可吳同知說卷宗上記錄沒有發現徐望屍身上有財物啊?”
張岱道:“這一定是鬆江府當差的發現財物後隱瞞不報,然後偷偷分了。他們又不知道徐望是錦衣衛密探,隻以為他是個普通人,反正人也死了,卷宗又不會對外公開,沒人能指證他們私分死人財物。”
既然有確實物證,那麼柳如是之前稱獅峰不過臨時起意、想偷取死人身上財物便不能成立。其實無論從哪方麵而言,獅峰的殺人嫌疑都要排在首位。無論是時間,還是行走路線,均與徐望命案高度吻合。但因為他沒有殺人動機,徐望又武藝了得,不可能被人悄無聲息地一刀殺死,有力地支持他擺脫嫌疑。如此兩相矛盾,實難以還原當時場景。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獅峰從徐望身上取走了錦衣衛腰牌。姑且不論這麼做的動機,他回船後,又將腰牌交給了景大,這樣才能解釋後來為什麼腰牌在景大身上。錦衣衛淫威不亞於東廠,令人聞名色變,獅峰出於某種目的,取了徐望的錦衣衛腰牌,已是非常人之舉,而景大居然對其處之泰然,可謂駭人聽聞了。從後麵發生的種種事件來看,白麵和其他兩名徒弟也應該知道此事,甚至在獅峰被鄭芝虎手下捉住後想到用錦衣衛腰牌陷害鄭氏的法子。而今進一步鋌而走險,幹脆綁架了林雪,以迫使鄭芝虎就範。
到底是什麼緣故,促使一向安分守己的白麵師徒五人突然變得如此瘋狂呢?如果說獅峰跟鄭芝龍有血海深仇,那麼他離開寶顏堂時,還不知道鄭芝龍到了鬆江,鄭氏大船停靠在青浦渡口也是後來之事,他為什麼要取走徐望的錦衣衛腰牌呢?難道真的是他殺了徐望?他跟徐望,還有鄭芝虎之間,究竟有什麼仇恨?
一時千頭萬緒,總也理不清楚。
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婉聲唱道:“傷心莫問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鷓鴣啼處,東風草綠,殘照花開。悵然孤嘯,青山故國,喬木蒼苔。當時明月,依依素影,何處飛來?”
張岱本人精通音律,曾自比三國名將周瑜,一聽便道:“這是元人倪瓚的小令,依《人月圓》曲調。”
羅吉甫道:“而今冬至在即,唱一曲《黃鍾》,倒也應景。”
張岱道:“咦,羅兄原來也是個行家。”
羅吉甫道:“哪裏,班門弄斧,倒是叫張兄見笑了。聽說倪瓚浪跡九峰三泖二十年,他的散曲在雲間極是流行。”
倪瓚,字元鎮,號雲林子,無錫人氏,是元末明初著名奇士。他出身富貴,卻因對現實世界悲觀,主動放棄田園產業,不隱也不仕,長年過著漫遊江湖的生活。曾畫鬆江九峰,近景畫的是天馬山,山上有雜樹數株,樹下有幾塊頑石,山腳有草亭一座、茅屋二間。中景為一條溪流,細水潺潺;遠景為佘山、辰山諸峰。近、遠景之間留有大片空白,以示淼淼湖波、明朗天宇。畫麵靜謐恬淡,境界曠遠,此種幽淡格調,前所未有。唯畫麵闃無一人。有人不解地問道:“怎麼畫中無人?”倪瓚反問道:“如今世界上哪裏有人?”足見其消極人生態度。
張岱道:“不錯,倪瓚的許多散曲都是在雲間創作。他在《竹枝詞序》
中說:‘餘嚐暮春登瀕湖諸山而眺覽,見其浦漵沿洄,雲氣出沒,慨然有感於其中,欲托之音調以申其悲歎。’不過黃鍾宮調纏綿悱惻,不適合這類懷古思鄉的悲苦小令,該依商調才是。”
又聽見那女音唱道:“驚回一枕當年夢,漁唱起南津。畫屏雲嶂,池塘春草,無限銷魂。舊家應在,梧桐覆井,楊柳藏門。閑身空老,孤篷聽雨,燈火江村。”卻是另一支《人月圓》,亦是倪瓚所作。
張岱和羅吉甫議論著音律,柳如是卻留意聽兩支曲子詞,隻覺得歌詞沉鬱悲壯、蘊藉風流、餘味不盡。尤其是“孤篷聽雨,燈火江村”一句,仿若自己的寫照——她曾不止一次地獨佇船篷,傾聽風雨之聲,於深夜中悵望燈火明滅的江村。不由得又有些惘然起來。
她滿腹心事,舉筷吃了一小碗飯,便覺得腹中鼓脹,遂起身來到後院茅廁。如廁出來,矮牆邊忽竄出一人,將她抱住,拖到一邊。還待驚叫,嘴唇卻被一隻大手緊緊捂住。
張岱和羅吉甫在飲食店中飲酒進食,三巡酒畢,仍不見柳如是回來。
羅吉甫起了疑心,起身往後院尋了一圈,回來告道:“隱娘人不見了。”
張岱立即起身。二人又前後尋了一遍,向店家及路人打聽,然此處是交通要道,來來往往的行人極多,竟沒人見到柳如是經過。
羅吉甫道:“隱娘是個美貌的年輕女子,不可能沒人留意到。飲食店邊上就是渡口,她多半是乘船離開了。”
張岱道:“隱娘不會無緣無故地不辭而別,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頓了頓,又道:“該不會是白麵師徒綁走了隱娘吧?”
羅吉甫道:“這應該不大可能。白麵綁走林雪,想來是要用她要挾鄭芝虎,好替他徒弟獅峰報仇,綁走隱娘做什麼呢?”
張岱道:“這個我也說不好,總覺得事情不大對頭。羅兄,你我二人力量太小,不如先去巡檢司,將此事告知吳同知。如果事情當真跟白麵有關,他必定會派人手全力尋找隱娘。”
羅吉甫也無絲毫頭緒,道:“隻好先如此。”
二人遂往巡檢司而來。剛到大門前,便遇到巡檢丁慧生領著一隊兵卒出來。
張岱忙道:“丁巡檢,你來得正好。剛才出了一件怪事,隱娘莫名失蹤了。”
丁慧生道:“本官正要去尋二位,想不到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來人,將他二人拿下了。”
兵卒應了一聲,上前圍住張岱、羅吉甫二人。
張岱愕然道:“丁巡檢這是要做什麼?”丁慧生道:“本官隻是奉命行事,張公子有什麼疑問,當麵去問錦衣衛好了。”
進來廳中時,錦衣衛同知吳孟明正背著雙手來回徘徊,顯是內心焦躁不安。
張岱先開口問道:“吳同知為何要下令拿我們?”
吳孟明卻不回答,隻問道:“柳如是去了哪裏?”張岱道:“這正是我們趕來巡檢司的緣由,隱娘適才在飲食店失蹤了。”
吳孟明道:“她失蹤?笑話,丁巡檢的手下親眼看到她跟一名男子走了,那男子就是景二。”
張岱大吃一驚,道:“有這回事?隱娘是被脅迫的嗎?”吳孟明道:“當然不是,柳如是還特意戴上了景二遞給她的竹笠。”
羅吉甫道:“吳同知一直暗中派人跟蹤我們?”吳孟明道:“本官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想不到還真被鄭芝虎猜中了,柳如是果然與白麵師徒勾結。”
張岱道:“那麼隱娘去了哪裏?”吳孟明道:“丁巡檢的手下跟丟了人,這正是本官要問你們二位的問題。”
羅吉甫道:“我二人對此全不知情。我們也是剛剛發現隱娘不見了,遍尋不著,預備趕來巡檢司報案的。”
張岱道:“不對,全然不對,隱娘怎麼可能跟白麵暗中勾結呢?一定是她想要查出林雪下落,所以敷衍景二,不惜孤身涉險。吳同知,請你趕快派人跟我們一道在飲食店一帶巡查,隱娘機智聰明,一定會留下聯絡暗記的。”
吳孟明不及回答,便有兵卒飛奔進來稟報道:“剛剛鄭芝虎的大船上放了許多小船下來,往各個方向去了。小的們一時調集不到足夠的船隻,也不知道鄭芝虎到底在哪艘船上,怕是跟丟了。”
吳孟明問道:“王福祿人呢?”兵卒道:“王校尉乘船往南麵追去了。”
張岱道:“難怪鄭芝虎之前說要回船上,原來早料到官府會派人跟蹤,想使一招魚目混珠之計。”
吳孟明道:“這個狡猾的鄭芝虎,到底是海盜出身。”
丁慧生道:“鄭芝虎當真肯為了林雪,聽白麵師徒要挾嗎?”
吳孟明道:“小船都出發了,還有什麼可質疑的?眼下天色已然不早,再過一會兒就該黑天了,鄭芝虎選這時候動身,一定是赴白麵之約。”轉頭問道:“張公子當真認為柳如是是為了查明林雪下落才主動跟景二走的嗎?”張岱道:“一定是的。”
吳孟明道:“那好,本官就再多信張公子一次。丁巡檢,你帶些人跟著張、羅二位,看看能不能找到柳如是留下的暗記。事情緊急,你們這就出發吧。”
張岱等人出來巡檢司,徑直回到飲食店,前前後後仔細尋了一遍,又將附近建築搜了一遍,卻並未找到任何線索。
天色逐漸昏暗了起來,暮色蒼茫,即使點燃了燈火,要想尋找一處小小的暗記,無異於大海撈針。
張岱自己先氣餒了起來,道:“隱娘那麼聰明,不會留一個不容易尋到的暗記。”
丁慧生道:“那麼到底有沒有暗記呢?”張岱道:“我也說不好。”
丁慧生聞言大是氣憤,道:“張公子,是你在吳同知麵前堅稱柳如是留下有暗記。我們這麼多人勞師動眾地找來找去,你又說不好了,是拿人開玩笑嗎?”
張岱道:“當然不是開玩笑,我也想快些找到隱娘。”想了想,問道:
“羅兄,之前你……”轉過頭去,才發現羅吉甫並不在身邊,愣了一愣,問道:“羅兄人呢?”
丁慧生竟也沒留意到羅吉甫什麼時候不見了,忙派兵卒到附近找尋,卻是一無所獲。
丁慧生狐疑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岱一頭霧水,雙手一攤,道:“我也不知道啊。”
丁慧生道:“張公子和羅吉甫還有柳如是第一次到這飲食店中飲酒,柳如是不見了。然後張公子和羅吉甫第二次來飲食店,羅吉甫不見了。
這難道不奇怪嗎?”
張岱道:“確實奇怪。實話說,我生平沒有遭遇過比這更奇怪的事了。”
丁慧生冷笑道:“隻怕再過一會兒,張公子也要不見了。來人,立即送張公子回巡檢司。”
張岱無以辯解,隻能乖乖地跟在兵卒身後,重新返回官署。
到巡檢司門前時,見到一名邋遢老漢在與兵卒糾纏不清。張岱一眼認出對方是穀陽門前擺攤算命的秦瞎子,柳如是曾找其測字算命,腦子中忽然靈光一閃,上前招呼道:“秦先生可還記得我?”
秦瞎子道:“記得記得,是張公子對吧?”
張岱道:“先生可有見過昨日跟我一道算命的女子?”話一出口,便意識到對方是瞎子,“見過”二字不妥,忙改口道:“先生可有聽到過她的聲音?”
秦瞎子道:“是那位柳娘子嗎?沒有。”
丁慧生不耐煩地問道:“你個瞎子不回家去,跑巡檢司來做什麼?”
秦瞎子道:“我是替一位小娘子來送信的。”
丁慧生與張岱各自“啊”了一聲,對視一眼,一個道:“莫非就是柳如是?”另一個則道:“難道是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