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長城,被越來越神化著的長城,在此地當今的農民敘述中,隻不過是”邊牆”而已;而在千千萬萬祖祖輩輩老百姓口口相傳的”孟薑女哭倒萬裏長城”故事裏,長城成為人們詛咒的對象。
老百姓的民歌、民謠、民間傳說,永遠記錄著另類曆史,曲折傳達著別樣的價值觀。民間話語,在更廣遠的曆史進程中,與官方史書進行著永不妥協的較量。
附:可怕的麻胡
在電視普及之前,在我們有機會到八達嶺或金山嶺旅遊之前,我們大都已經知道中國著名的萬裏長城。在我最初的想象中,長城恰恰就是後來實際看到的樣子;而我最早聽說長城,是在剛剛聽懂人言的年齡,老祖母給我念叨孟薑女哭倒長城的故事。後來才曉得那故事屬於中國四大民間傳說。曆史學家和考古學家愈研究愈考證就愈長的長城,古時修築不知給老百姓帶來過多麼深重的災難。老百姓因而祖祖輩輩口口相傳,沒有文化不懂曆史的祖母和外婆們履行天職一般講述給一代又一代的兒童。民間口頭傳說與官家墨寫的史書進行著一場曠日持久的較量,這不死的傳說因而才記錄了一絲血寫的真實,傳達出一點豪邁之外的悲哀。
類似的情況還很多。”一將功成萬骨枯”,曆史名將白起長平之戰一役坑殺趙國降卒四十萬,那是怎樣的殘忍?史書一筆帶過,甚至誇讚白起善於用兵。在山西古長平之戰地方,則有著名的髑髏廟,數千年來老百姓祭祀著四十萬冤魂。當地民間還有傳統小吃”白起豆腐”,大家以之象征吞食白起的腦髓。如此飲食文化,蘊含了怎樣刻骨的詛咒啊!
長城之外,中國大運河同樣馳名世界。讀魯迅先生文章,知道了隋煬帝開疏大運河時征用民夫上百萬,其總監工叫麻叔謀。他是胡人,所謂”麻胡”。這麻胡愛吃人肉,尤為喜歡活吃兒童。那是何等野蠻恐懼的行徑!所以,在中國”大地區”唬孩子最極端的話語中才有:麻胡子來了!我小時,隻聽得”麻胡”之音,並不知是哪兩個字。以為麻胡乃是一匹狼。追問成人,也都不知所以然。這麻胡在民間口語中終於演化為一個恐怖的符號,千百年來嚇唬著兒童,反映著曆史真實的獰惡。
並非文字、而是語言語音具有符號的功能意味,生活中這樣的例子多不勝舉。
比如,駕馭,是個常用砌,很弓而。但它卻隻不過由吆喝牲口的兩個字眼來組成,原本極其語化。罵,喝令牲口開步走;馭,命令牲口止下。為什麼是這樣來命令?也不好解釋。大約屬於有意味的發音形式,約定俗成了。至少在”大北方,使役牲口令其莊行喊”得兒”,令其右拐貝喊”窩兒”。這又為什麼?多。仁也是述類似情況。硬要迫索一點緣由,也行。山西晉東南方占,講”這兒”發爵是”得兒”,整個西說”那裏”都講是”JLJL”。趕車扶犁的人一般都是在牲門左:邊,令牲旬左然是:來這兒”得兒”,令牲口往右無疑是去也就是”窩兒”。至駕馭一二,前者發爵是開口呼,向夕前送氣,後者是撮呼,有吸氣收氣口型,大約就有前進與停止的不同意味。包括英語的去和來,”g0”與”come”,不也一個送氣一一個收氣嗎?有些電視劇,弄一幫假鬼子胡鬧台。每個鬼子都神奇地能講流利的漢語,隻在挨耳光時才喊一聲口語”哈依”,極其拙劣可笑、愚蠢荒唐。不過,日本人講的這個”哈依”,中國廣東福建方言說”是”也發音”哈依”,這是簡單的巧合嗎?對此,我有一點自己的發現。所謂地理水土不同,形成各地方言發聲的區別。但方言發音的走向,大致有這樣一種趨勢:山嶺阻隔,相距,裏,語言就不同;水流暢達,沿了河流走向,人們的語言則相對接近。太習洋洋流中有一條日本洋流,自南而北由中國,”東福建一帶海域向上流達日本鑒真和尚東渡幾次失敗,最後從福建泉州出發,才終於抵達日本。沿這身洋流,大和尚東渡成功,那麼語言呢?大家都講”哈依”這洋流無炎嗎?日語”收新詞,稱暖瓶是”魔發瓶”、鋼筆是”萬年寫字”,其讀爵簡就是福州官話。盡管日語語法與漢語多有不同,發聲風格卻和閩粵方占相蔓接近。
在語言文字的國度,惻廊曲折,庭院幽深,城狐社鼠甚至”麻胡”括其日。我們細心遊獵一問,大約會空手而還。(此段錯誤較多)
——可歎中日一衣帶水鄰邦,而有日本侵華不幸曆史;更可歎日本侵劈者燒殺奸淫人證物證俱在,日方竟無勇氣承認曆史,所謂”背著牛頭認贓”。禮節繁縟磕頭蟲兒似的,偏不肯對南京大屠殺那樣的史實講句”哈依”,我們如何誇獎它?即便強權就是公理,即便兩國交好中國官方不索戰爭賠償吧,在老百姓的國度,在民眾口相傳的語言界,該受審判的必然要受審判。那是一隻包羅萬象的”魔法瓶”,猶如天網恢恢。
就我所知,在我們山西許多飽受侵略之苦的地方,老百姓說那可怕的”麻胡”就是萬惡的日本鬼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