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位女士見托爾斯泰衣著簡樸,還沾了不少塵土,把他當作車站的搬運工了。
托爾斯泰趕忙跑進候車室拿來提包,遞給了這位女士。
女士感激地說:“謝謝啦!”隨手遞給托爾斯泰一枚硬幣,“這是賞給你的。”托爾斯泰接過硬幣,瞧了瞧,裝進了口袋。正巧,這位女士身邊有個旅客認出了這個風塵仆仆的“搬運工”就是托爾斯泰,就大聲對女士叫道:“太太,您知道您賞錢給誰了嗎?他就是列夫·托爾斯泰呀!”
“啊!老天爺呀!”女士驚呼起來,“我這是在幹什麼事呀!”
她對托爾斯泰急切地解釋說:“托爾斯泰先生!托爾斯泰先生!看在上帝麵兒上,請別計較!請把硬幣還給我吧,我怎麼會給您小費,多不好意思!我這是幹出什麼事來啦!”
“太太,您幹嗎這麼激動?”托爾斯泰平靜地說,“您又沒做什麼壞事!這個硬幣是我掙來的,我得收下。”
汽笛再次長鳴,列車緩緩開動,帶走了那位惶恐不安的女士。
托爾斯泰微笑著,目送列車遠去,又繼續他的旅行了。
善於約束自己的老舍
23歲那年,老舍自己的工作,以報酬來講,不算十分的壞。每月他可以拿到一百多塊錢。那時候花十五個小銅子就能吃頓飽飯。一份肉絲炒三個火燒,一碗餛飩帶沃兩個雞蛋,不過是十一二個銅子就可以開付;要是預備好15枚做飯費,那就可以弄一壺白幹兒喝喝了。那時候月月的薪水永遠不能一次拿到,於是化整為零與化圓為角的辦法使老舍往往須當一兩票才能過得去。若是痛痛快快的發錢,而錢又是一律現洋,他或許早已成個“闊佬”了。無論怎麼說吧,一百多元的薪水總沒教老舍遇到極大的困難。每逢拿到幾成薪水,他便回家給母親送一點錢去。由家裏出來,他總感到世界上非常的空寂,非掏出點錢去不能讓自己快樂的與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發生關係。於是,他去看戲,逛公園,喝酒,買“大喜”煙抽。因為看戲有了癮,他更進一步去和友人們學幾句,趕到酒酣耳熱的時候,他也能喊兩嗓子;好歹不管,喊喊總是痛快的。酒量不大,而頗好喝,湊上二三知己,便要上幾斤;喝到大家都舌短的時候,才正愛說話,說得爽快親熱,真露出點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的氣概來。
喝醉歸來,有時候老舍把錢包手絹一齊交給洋車夫給保存著,第二天醒過來,在傷心之餘仍略有豪放不羈之感。
一次,老舍正住在翊教寺一家公寓裏。一位好友從柳泉居運來一壇子“竹葉青”。又約來兩位朋友——內中有一位是不會喝的——大家就抄起茶碗來。壇子雖大,架不住茶碗一個勁進攻;月亮還沒上來,壇子已空。於什麼去呢?打牌玩吧。就這樣,老舍學會了打牌。
但,老舍知道自己永遠成不了“牌油子”。他不肯費心去算計,而完全浪漫地把勝負交與運氣。他不看“地”上的牌,也不看上下家放的張兒,他隻想象的希望來了好張子便成了清一色或是大三元。結果是回回一敗塗地。認識了這一個缺欠以後,對牌便沒有多大癮了,打不打都可以;可是,在那時候,老舍決不承認自己的牌臭,隻要有人張羅,他便坐下了。
事後老舍先生指出:“我想不起一件事比打牌更有害處的。喝多了酒可以受傷,但是剛醉過了,誰都不會馬上再去飲,除非是借酒自殺的。打牌可就不然了,明知有害,還要往下幹,有一個人說‘再接著來’,誰便也舍不得走。在這時候,人好像已被那些小塊塊們給迷住,冷熱饑飽都不去管,把一切衛生常識全拋在一邊。越打越多吃煙喝茶,越輸越往上撞火。雞鳴了,手心發熱,腦子發暈,可是誰也不肯不舍命陪君子。打一通夜的麻將,我深信,比害一場小病的損失還要大得多。但是,年輕氣盛,誰管這一套呢!”
好在老舍先生不嫖。無論是多麼好的朋友拉他去,他都沒有答應過一回。
老舍回憶說:可是,煙,酒,麻將,已足使我瘦弱,痰中往往帶著點血!
加上生活上的不順心,老舍得了很重的病。病的初起,他隻覺得渾身發僵。洗澡,不出汗;滿街去跑,不出汗。他知道要不妙。兩三天下去,他服了一些成藥,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