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成、賀毅一進屋,端陽便過去關了門,然後才回頭看著二人問道:“是哪個幹的這事,你們心裏大概有數吧!”興成道:“這還用說?在賀家灣能做這樣死兒絕女事的,除了賀良毅弟兄,還能有哪個?”賀毅也道:“興成說得對,這事肯定是賀良毅弟兄幹的!剛才我就想說,又怕世福叔他們嘴巴守不住話,打到賀良毅耳朵裏去了。昨天下午你來跟我商量了今天到縣上上訪的事後,我到賀良毅屋側邊的沙地扯蘿卜,正碰到賀良毅在磨刀石上磨彎刀!我還問他:你磨彎刀要做篾活呀?他說,就是,要砍根竹子織個背篼!現在想來,人家磨刀就是準備砍樹的!你看那樹,一刀一根,分明是才磨的刀才有那麼鋒利!”端陽道:“你們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剛才我一看,就明白隻有賀良毅弟兄才做得出這樣的事!可是賀良毅弟兄背後頭,肯定還有人給他們出主意!不然他們也沒有這樣大的膽子!”興成道:“這人也是明擺著,不是賀春乾便是賀國藩!”興成道:“賀國藩和端陽老弟雖然因為競選結下了仇,但還不至於下這號的毒手!這事賀春乾的嫌疑最大!”興成對端陽道:“那我們現在又該怎麼辦?”端陽想了想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們自己想法解決……”

一語未完,聽得門外響起了賀善懷急急的聲音:“端陽,端陽……”端陽一聽是賀善懷的聲音,便對興成和賀毅道:“是善懷哥來了,你們把門開了,看他有什麼事?”興成果然去開了門。賀善懷急忙撲了進去,也不等端陽問,開口便道:“端陽老弟,大好事,大好事來了!”興成道:“端陽老弟家裏的狗被人吊死了,果樹也遭人攔腰砍了,你知不知道?”善懷臉上仍然掛著難以掩飾的喜色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就是聽說了才來跟你們報喜的!”賀毅見善懷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便道:“什麼喜事,你就竹筒筒倒豆子——幹脆一點,我們這兒還要商量事呢!”賀善懷道:“你忙什麼,我要說起來嘛!”說著,眼睛看著端陽,仍是笑眯眯地道:“你猜我發現了什麼?”端陽道:“什麼?”善懷這才說了出來,道:“我發現賀良毅和‘貂蟬’的事了……”話未說完,賀興成一下叫了起來:“真的?你看到他們兩個做那事了?”善懷道:“我又沒有鑽到他們的床底下去,怎麼看得到他們做那事?雖然沒有看到他們做那事,卻親眼看到賀良毅深更半夜進了‘貂蟬’的屋……”端陽也沒等他說下去,便也道:“真的,你是怎麼看見的?”善懷道:“自從上回聽長軍說了賀良毅和‘貂蟬’兩個的事後,我就下決心要弄明白。昨天晚上你董秀蓮嫂子燉了一根豬腳杆,我吃多了一點,剛眯到眼睛想睡覺,肚子脹鼓鼓的卻想去蹲茅坑。我就爬起來去屙,卻又屙不出什麼來。正想起來,忽然聽見賀良毅那門‘吱嘎’一聲,接著聽見有人走了出來。我忙從茅坑的牆縫縫往外看去,雖然外頭麻楚楚的,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是賀良毅。我想這大晚上了,這個夜遊神往哪裏走?正想著,看見他走上了屋後頭的小路!我一想,哎,這條小路不是就通到賀廣全和賀興祿家嗎?想到這裏,我就猛地想起了上回長軍說的那事,於是我急忙把褲子提起來,開了豬圈房門悄悄跟到了他的後頭。嗨,你們猜怎麼樣?這個挨刀的硬是走到廣全的房子前,然後像是回自己的家一樣過去推開門徑直便進去了!當時我就想來找你們去幫廣全把他捉到起。可又怕我來找人時,他已經做完那事回去了,我們人沒捉到,別人反倒要倒打一耙,因此才沒有開腔,各人回去睡覺了!”

端陽、興成、賀毅聽完善懷的話,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興成又看著端陽道:“照善懷哥說來,賀良毅昨晚上在和‘貂蟬’做那事,那吊狗和砍樹的事會不會是其他人?”賀毅道:“做那事要得到好久的時間?冬天夜晚這樣長,他做完了回去不是照樣可以來吊狗和砍樹?”說完又道:“我敢肯定是賀良毅幹的!不信,我們可以現在就去賀良毅家裏,看他昨下午砍竹子織背篼沒有?”端陽想了想,道:“我估計八成也有他!”又道:“不管有沒有他,別人已經出手了,想殺雞給猴看,我們也不能不還!他們拿我的狗和果樹開得刀,我們也拿賀良毅開得刀!”賀毅道:“對!不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硬以為我們好欺負!”端陽道:“就不知道長軍哥叫程素靜嫂子再去湯芳那裏打聽消息的事,現在有什麼新的結果沒有?”善懷聽了這話,道:“我去喊長軍來問問就知道了!”賀毅道:“行,你就去喊長軍來一下!”善懷一聽果然去了。

沒一時,賀長軍便真的和賀善懷一道來了,一進門便說:“我正說要來給你們說呢,善懷哥就喊我來了!”端陽道:“嫂子去湯芳那裏問到什麼沒有?”善懷說:“那還能沒有?我跟你們說,這事是穿釘鞋、拄拐棍——把穩著實的事!”興成道:“善懷哥已經親眼看見了,就是沒有把他們當麵捉到了!”賀毅道:“湯芳怎麼說的?”長軍道:“還有個怎麼說的?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昨天上午在學校開會,我屋裏那個和湯芳站到一起,還在悄悄咬耳朵呢!湯芳跟我屋裏那個說,硬是餓狗兒離不得茅坑邊,這段日子兩個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差不多天天晚上賀良毅都要往‘貂蟬’屋裏鑽呢!”端陽一聽這話,早忘記了自己遭到的恫嚇和打擊,拳頭猛地在桌子上一擊,興奮地叫了起來,道:“那好,天不滅曹,這下該我們動手了!”賀毅也道:“對,該出手時就出手,也讓他們知道一點厲害。”興成道:“怎麼動手?”端陽道:“不需要我們出麵,隻需要我們把信息透給廣全哥,以廣全哥的個性,他自會知道該怎麼收拾賀良毅的!”說著俯下頭來,如此如此,對興成、賀毅、長軍、善懷等人細細說了一番。興成、長軍、賀毅、善懷等人一聽立即高興得摩拳擦掌起來,恨不得馬上就行動似的。當下商量已定,幾個人就散了。吃過早飯,賀興成便進城找賀廣全去了,順便把家裏發生的事跟賀世海說了一下。賀端陽在家裏要將狗屍埋了,賀世福看見道:“埋它什麼?又不是毒藥毒死的,把它剮來吃唄!”端陽不忍心剮它,便道:“世福叔下得手,就把它拖去剮了,燉起給孩子們吃吧!”賀世福果然過來將狗屍拖著走了。然後,端陽又不聲不響走到果園裏,將被攔腰砍斷的果樹枝拖出地外捆好,又調了石灰水將大大小小的樹樁塗了一遍。在做這些的時候,賀端陽就像在給果樹打枝一般,平靜得出奇,讓灣裏很多人見了,都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閑話少說,果然這天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賀良毅又鬼鬼祟祟地推開了廣全家的門。正當他脫衣解褲鑽進“貂蟬”的被窩裏,忽聽得大門吱呀一聲,被人用鑰匙從外麵打開了。還沒等床上二人明白是怎麼回事,賀廣全便猛地撲過來,用一根麻袋罩住了賀良毅的頭。接著五六個漢子一擁而上,將賀良毅拉下床來往院子裏拖。到得院子裏,眾漢子將賀良毅往地上狠狠一摜,便一齊揮拳使棒,如打死狗般一頓暴打。賀良毅平時雖然凶殘,可此時哪有還手之力?隻得在地上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大叫。這兒眾人一邊打,一邊又高叫打賊!那一時,打人者的棍棒聲、賀良毅的慘叫聲,與眾漢子的捉賊聲交織在一起,令聽者頭皮發麻,渾身痙攣。不一時,賀良毅便如死狗般躺在了地上不能動彈了。這兒賀廣全又去找了一根繩子,讓人將他綁了起來,給捆到院子邊的樹上。

這時,賀家灣人無論是在家裏守著電視看的,還是正在麻將桌上鏖戰的,聽見賀良毅那一陣一陣的慘叫和漢子喊捉賊的聲音,便知道賀良毅出事了。於是便一齊擁了出來,朝賀廣全的屋子跑了過來。大家一看賀良毅被赤身裸體地捆在樹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人們隻管議論,卻沒人去把賀良毅放下來。賀良全、賀良才、賀良禮三人一見自己的親兄弟被打成那樣,便把拳頭攥起來盯著賀廣全,一副想去打回來的樣子。可一看廣全手裏握著一根從建築工地拿回來的鋼棍,足有七八尺長,竹竿般粗。又見自己無理,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正在這時,隻見賀春乾來了,一見賀良毅奄奄一息的樣子,便立即對賀良禮弟兄道:“站起做什麼?還不趕快把他放下來,穿件衣服抬回去,叫賀萬山來給他看看傷情!”賀良禮弟兄這才過去解了賀良毅身上的繩子。賀良禮弟兄一邊解繩子一邊脫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給賀良毅披上。繩子剛解完,賀良毅身子便趴到了地上。賀良禮去拉他,賀良毅便又殺豬般叫了起來:“拉不得,我的手杆和腳杆都斷了!”賀良禮便讓賀良全、賀良才把他抱到自己背上背著走了。這兒賀春乾一聽賀良毅手和腳都被打成骨折了,便對賀廣全唬道:“你把人打成了重傷,犯了法,知道嗎?”賀廣全道:“犯什麼法?我打他就犯了法,他搞我婆娘就不犯法了?你把鄧麗娟也拿出來讓大家都搞,你心裏是啥滋味?”一聽這話,周圍的人都一陣哂笑。賀春乾心裏的氣往上冒了出來,道:“我不跟你說,人死了你就知道了!”賀廣全道:“死了我去抵命,關你屁事!”賀春乾見一時和賀廣全說不清,轉身便往回走。走了幾步卻又回頭看著賀廣全厲聲問:“是哪些幫你打的人?”賀廣全道:“我要哪個幫忙啊?自己的婆娘給我戴了頂綠帽子,我還好意思找別人來幫忙?”賀春乾道:“沒有人幫你一個人能把賀良毅打成那個樣子?”賀廣全道:“你去找公安局來破案嘛,我懶得跟你說了!”賀春乾見從賀廣全嘴裏掏不出什麼東西來,憤憤地瞪了賀廣全一眼,氣呼呼地走了。眾人一見也慢慢散了。

也就在這天晚上,賀春乾家那隻看門的公狗也被人勒死吊在門口屋簷下,同時院子旁邊地裏的蔬菜也被人割倒了一大片。同樣,賀春乾第二天起來看見了,既沒有去報警,也沒讓鄧麗娟去罵人,而是關起門來在屋裏悶坐了半天,這才像死了親人一般哭喪著一張臉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