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書記聽了這話,便高興地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後就馬上找賀勁鬆談談。就要到選舉日期了,這件事得抓緊!如果賀勁鬆答應參加村主任競選,我們就不設任何框框,徹底民主,讓村民敞起馬兒去選!到時候我還要把縣上民政局、人大和相關部門的領導都請到賀家灣來,讓他們來看看我們是如何發揚民主的!”賀春乾聽了這話更高興了,便站起來道:“領導放心,我回去就找賀勁鬆談!”說完又停了一下方才繼續道:“隻不過賀國藩那裏,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去跟他說?”伍書記道:“這個不要緊!隻要賀勁鬆答應了,賀國藩的工作由我來跟他做!”賀春乾道:“這樣最好,弟弟兄兄的,免得賀國藩今後說是我不讓他當的!”

說完賀春乾就打算往外麵走,可伍書記又喊住了他,道:“昨晚上你家裏發生的事,你沒報警是對的,小不忍則亂大謀!不過你放心,受的損失等換屆過後由鄉上來負責賠償!”賀春乾道:“損失不損失那倒沒有什麼。我擔心的不是那點損失,而是選舉的大事。隻要選舉成功了,那點損失算得上什麼?所以伍書記就不要再提了!”伍書記說:“你說得對,選舉是大事!隻要選舉達到了我們的目的,那就是重大勝利,比什麼都重要!”賀春乾道:“正是!”可說完目光中又閃過了一絲猶疑的光彩,便又盯著伍書記小心地問道:“伍書記,村裏那賬……”伍書記明白賀春乾擔心的是什麼,便道:“你放心,賀家灣的賬保管在鄉政府,任何人也拿不去!”賀春乾果然放了心,十分感激地過去拉著伍書記的手說了一連串的“謝謝”,這才轉身出了伍書記的辦公室,匆匆忙忙地回賀家灣去了。

賀春乾從伍書記的辦公室出來,因為對伍書記倒了心中的苦水,又得了伍書記當麵傳授的機宜,不但心裏那顆石頭落了地,而且身上又充滿了力量,全不似去時蔫眉耷眼的樣子了,但見他昂首挺胸,疾步如風,甩著雙手,腳步震得地麵咚咚直響,像是當年去迎娶鄧麗娟一般,沒一時便回到了村子裏。打從村小學過時,遠遠地又看見那幅選舉的大標語,因為一上午太陽的照耀,此時那紙張舒展開了一些,卻又舒展得不那麼整齊,有的舒展開了一角,有的舒展開了半張,但可以勉強辨認出上麵寫的內容了。原來寫的是“認真學習和貫徹《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搞好村委會換屆選舉工作”!賀春乾看了一陣,覺得那標語也和自己一樣,此時心情好了,因而那手腳便舒展開了。這樣一想不由得笑了。笑完正準備往前走,忽見學校外牆貼有兩條標語的地方,有幾個年齡較大的孩子,正用手托著一個年齡小的孩子在撕牆上的紅紙。另一邊一堆女孩手裏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正在吵吵嚷嚷地往臉上抹。賀春乾不由得急忙走了過去。這才看見那些女孩們手裏拿的是男孩從牆上撕下來的紅紙,用口水打濕了在往臉上打“摩登兒紅”,一張張小臉已被塗抹得紅紅的了,十分的令人好笑。賀春乾一見,便沉下臉喝了一聲:“幹什麼?”小孩子們一聽,立即回過頭看著賀春乾,一副驚駭的表情。那托著男孩的孩子們手一鬆,男孩叭地一聲便摔在了地上,立即哇地哭了起來。其他男孩女孩一看,互相做了一個鬼臉,迅速紛紛逃竄,隻剩下了地上哭泣的小孩。賀春乾朝牆上看去,早上還看見的那“珍惜民主權利,投好莊嚴一票”的標語,已經不見了。賀春乾明白那條口號肯定已經變成了女孩臉上的“摩登兒紅”。另一條“樹立全局觀念,選出最好班子”的標語,下半截已經被撕毀,隻剩下了上半截“樹立全局觀念”幾個字,讓人不知所雲。賀春乾又好氣又好笑,就去把孩子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哄道:“好了好了,莫當哭兮狗兒了啊!”然後又問道:“哪個叫你們去撕的嘛?滾下來摔倒了怎麼辦?”小孩不答,隻顧嗚嗚地哭。一邊哭一邊用手背去抹眼淚。殊不知那手背手掌均沾滿了紅紙的顏料和牆上的泥灰,一抹,頓時成了一張大花臉。賀春乾摸了摸褲兜,幸好褲兜裏還有兩張衛生紙,便掏出來一邊給小孩擦臉,一邊又勸了一陣,小孩方才慢慢止住了哭聲。賀春乾又問道:“這樣晚了,放了學怎麼不回去?”小孩鼻子抽了一聲,將兩道濃濃的鼻涕抽進去了,方回答道:“我們吃了午飯都來上學了!”賀春乾一聽這話,方才明白這已是下午的時間了,便急忙對小孩道:“喲,都下午了,那你還不快進教室去?”小孩這才一溜煙跑了。

等小孩走了,賀春乾也覺得肚子在“咕咕”地叫喚了,於是也急忙起身朝家裏走去。打從賀國藩的房前過時,突然看見賀國藩的女人胡琴在掃院子。這個女人年紀雖然四十多歲了,可那身材仍如那魔鬼的身子一般,該鼓的鼓,該凸的凸,該凹下去的地方又凹了下去,十分的勻稱,要怎麼好看就有怎麼好看。那一身皮膚也還像少女一般潔白細嫩。要不怎麼能稱為賀家灣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楊貴妃”呢?

賀春乾一見“楊貴妃”那翹翹圓圓的屁股,又想起那滿身細膩白嫩的肌膚來,身上突然就有了一股衝動,連肚子的叫喚也馬上停止了。賀春乾於是就站住,衝“楊貴妃”故意咳了一聲。“楊貴妃”正埋頭掃地,沒看見賀春乾過來,猛聽得賀春乾的咳嗽聲,這才抬起頭來,目光中頓時就盈滿了柔情蜜意的光芒,朝左右看了看道:“你從哪兒來?”賀春乾也朝周圍看了看,回道:“我從鄉上回來!”“楊貴妃”道:“你一個人呀?”賀春乾道:“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幾個人?”“楊貴妃”道:“你吃午飯沒有?”賀春乾用了開玩笑的語氣道:“還沒有,就是想到你這裏討午飯吃呢?”“楊貴妃”道:“你要是不嫌棄,我鍋裏正好有中午沒吃完的剩飯,我跟你燒把火熱一下,你就可以吃!”賀春乾聽得這話,心裏已明白了八九分,口裏卻道:“國藩哥呢?”“楊貴妃”道:“吃過午飯就過去看賀良毅了!”賀春乾一聽,馬上便折身往賀國藩房裏走,一邊走一邊用雙關的話語道:“那好嘛,走一家不如坐一家,嫂嫂的冷飯當兄弟的吃點,也沒有關係!”說著便進了屋。

“楊貴妃”也馬上丟了掃帚跟著走了進去,道:“你要吃,我跟你熱一下!”說著進了灶屋。正假意要去燒火時,卻被賀春乾一把從後麵抱住了。賀春乾道:“你屋裏那人走了多久了?”“楊貴妃”道:“你來的時候才走了一會兒,少說也要耽擱個把鍾頭,還不夠你用?”賀春乾牽了“楊貴妃”的手走出來,去關了大門,然後又走進賀國藩和“楊貴妃”的房間裏,兩人才寬衣解帶上床,鑽進被蓋窩裏顛鸞倒鳳。

原來這兩人攪到一起已非一時,算起來從“楊貴妃”嫁到賀家灣不久,兩人便有這回事了。原來,“楊貴妃”六歲多時,父母便不幸去世,是她叔叔和嬸嬸收留她,把她帶大,也送她讀了幾年書。到十八歲時,“楊貴妃”出落得一表人才,真個是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貌。遠遠近近的媒人踏破了叔叔嬸嬸的門檻,可叔叔嬸嬸總是不答應。又過了一年,叔叔嬸嬸方才做主要把她嫁給賀家灣的賀國藩。“楊貴妃”一聽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賀國藩年齡不但整整比她大了十歲,而且長相一般,人又木訥,一副窩囊老實相,和她“楊貴妃”站在一起,真乃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比的。可叔叔嬸嬸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她嫁過去不可!原來 “楊貴妃”的嬸嬸就是賀國藩的親姑姑。親姑姑眼看著娘家親侄兒三十歲了還是廟門口的旗杆——光棍一條,又如何心裏不著急?於是每天晚上便在“楊貴妃”的叔叔耳邊吹枕頭風,終於將“楊貴妃”的叔叔吹動了。“楊貴妃”聽說這事後,也哭過、鬧過,可到底戰勝不過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叔叔嬸嬸,隻好答應下了這門親事。可那心裏卻有一千個不甘心、一萬個不滿意,看見賀國藩也要把頭別過去。即使結了婚,兩人同床共枕,賀國藩和她行魚水之歡時,她也是把眼睛緊緊閉著,身子如木頭一般,毫無一點樂趣可言。偏那賀國藩結婚這天,又請的是賀春乾做支客司。賀春乾和“楊貴妃”同歲,長得高大英俊,相貌出眾,穿一身筆挺西裝,更是帥氣十足。同時,賀春乾本來能說會道,這日做了支客司,各種禮儀和吉利的話語出口成章,有如唱歌般動聽。“楊貴妃”被眾人推推拉拉著和賀國藩拜堂,卻不時覷起眼睛偷偷打量一旁的賀春乾,心裏暗想道:“我怎麼這樣倒黴,嫁給這樣一個不成器的人,要是有他這樣一個男人那多好呀!”從此以後,“楊貴妃”心裏便把賀春乾裝進去了,常常在半夜的時候夢見賀春乾躺在自己身旁。

一日,賀春乾在賀國藩屋後犁自己的一塊責任地,犁著犁著犁扣突然斷了。賀春乾怕耽擱活兒,不想回家去取,便想去賀國藩那兒借一個犁扣使到半天。走到賀國藩院子裏,不見賀國藩,隻見“楊貴妃”一個人在屋裏。賀春乾便問:“國藩哥呢?”“楊貴妃”道:“趕場去了!”說完便笑眯眯地道:“他叔有什麼事嗎?”賀春乾道:“我在後麵犁地,犁扣斷了,懶得回去拿,想跟國藩哥借個犁扣用半天!”婦人此時一對眸子裏已是無限柔情,滿目春光,便站起來鶯啼燕囀地道:“哦,要個什麼樣的犁扣,他叔你進來拿吧!”說罷便風吹楊柳般擺動著腰肢進屋了。賀春乾聽了女人的話,便也跟著進去。可等他剛進屋,“楊貴妃”便哐的一聲將門關上了。接著身子往前一撲,一雙玉臂便緊緊摟住了賀春乾,口裏無限淒怨地說道:“我的好哥哥,你可讓妹妹想死了!妹妹今天要做出不要臉的事了!”說著便嚶嚶地哭了起來。賀春乾一見頓時明白了,也忽地將一雙手攔腰抱住了“楊貴妃”,口裏直說著:“寶貝,你是我的心肝!快別哭了,我能和你這號的美人來一回,死也值了!”一邊說,那身子一邊像著了火似的,便用手去“楊貴妃”身上到處撫摸。 “楊貴妃”怎禁得住心上人的撫摸?沒一時,身子便有些癱了。兩人於是相互摟著上了床。賀春乾一見 “楊貴妃”那潔白無瑕的胴體,自是十分的興奮。“楊貴妃”是心甘情願為賀春乾獻身,也自是十分的溫存和主動。

完事過後,兩個人也沒起來,繼續相互撫摸,纏綿悱惻。賀春乾說:“你千萬不能讓你丈夫知道了!他是個老實疙瘩,你從今以後給他一些好顏色看,把他誆到不讓他發覺。隻要他不發覺,你明是他的婆娘,暗地裏就是我的婆娘!我也會盡量小心一些,不讓鄧麗娟看出來了!隻要把他們瞞到,我們就可以悄悄做一輩子婚外夫妻了!”兩個人又做了一回,賀春乾才起來從牆壁上取了一隻犁扣走了。

自此以後,“楊貴妃”果然聽了賀春乾的話,對賀國藩也不像過去那麼冷淡了。晚上做那事,有時也主動迎合,喜得賀國藩恨不得把那女人給含到嘴裏,或供在神龕上。哪知道“楊貴妃”隻要一有了機會,便和賀春乾顛鸞倒鳳,給他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賀春乾也果然行事謹慎,不但賀國藩在家或當著眾人的時候從不到賀國藩家裏去,就是平時見了“楊貴妃”也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的神態,更沒聽見他和“楊貴妃”開個什麼玩笑。即使在後來賀國藩出去打工,賀春乾有了更多機會可以去和“楊貴妃”同床共枕,並肩交股而眠,可他也從來沒這樣做過。仍然是像過去一樣,隔幾天,逮住最安全的機會方才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和“楊貴妃”歡娛一次。因此,盡管過了一二十年,竟然沒有人看出兩人有任何一點偷情的端倪。賀春乾對“楊貴妃”心裏自是充滿感激之情的,而且這種情感隨著日子越往後推移,便愈積愈深。那年賀世忠被賀世鳳、賀興成等人告下台後,鄉上伍書記來動員他接任賀世忠的職務,賀春乾便立即想到報答“楊貴妃”多年感情的機會到了!於是就給伍書記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要他擔任賀家灣村的支部書記,那麼他就要賀國藩擔任村主任,“兩個人才扣得上手”!鄉上伍書記為了調動賀春乾的積極性,便滿足了他的要求。第二年選舉,雖然半道上殺出了一個賀端陽,但最後賀國藩還是當上了賀家灣的村主任。賀家灣人還一直以為賀春乾要賀國藩當村主任,一是出於他們都是大房人,二是賀國藩老實聽話,好控製,哪兒想到賀春乾和“楊貴妃”是一對情人的關係,賀春乾是為了報答“楊貴妃”的情呢?“楊貴妃”心裏自然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從賀國藩當上村主任後,對賀春乾更是情深意濃。每次賀春乾來,“楊貴妃”都是百倍曲意逢迎,更加溫柔體貼,讓賀春乾快活得欲死欲活似的。

賀春乾回到家裏,鄧麗娟中午卻並沒有做他的飯,一聽說丈夫還沒吃飯,便道:“我以為你不回來吃飯呢!”賀春乾黑著臉道:“我不回來吃飯到哪裏去吃?”鄧麗娟見賀春乾生了氣,便急忙道:“你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就去跟你下碗麵來!”說著,一邊往灶屋裏走一邊又對賀春乾道:“上午我叫人把昨晚上被人勒死的狗剮出來了,你吃不吃狗肉?要吃的話,我給你炒。”說完又突然像想起什麼來了,又對賀春乾說:“你說怪不怪?上午你走了沒有好一會兒,灣裏好多狗都跑到我們院子裏來叫,鬧麻了,我拿起棒棒都打不開!”賀春乾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那是灣裏的狗給我們的狗開追悼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