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寶玉與林黛玉初次相遇時,寶玉便覺得黛玉有種熟識感,便說了一句:“這個妹妹見過了。”眾人對他的話疑惑不解,寶玉本人也十分納悶他對林黛玉的熟悉感,其實,林黛玉也就是與賈寶玉心中的理想模型相吻合了。隻是這種作用是無意識的,很難被我們自己所察覺。對方越是符合我們心中所勾勒出的理想模型,那麼這種熟悉感就會越強烈就越容易引起自己的好感,促進初戀的發生。
戀愛是對對方的一種無條件的積極關注,初戀尤其如此。此時很容易出現前麵所說的暈輪效應。一是很容易隻看到了對方的優點和長處,而忽視對方的缺點和短處,甚至把對方的缺點也看成是優點;二是將對方偶像化,對對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盲目崇拜;三是出現一種“愛屋及烏”的感情。連帶著喜歡與這個人有關的人或物。
但是初戀往往又是無果而終,記憶中的那個有“西施”般品行的人,便成為一個他人永遠也無法取代的人了,甚至變成了與他人比較的一個標準。這讓更多的人在以後磕磕絆絆的生活道路上,更加懷念當初遇見的那個人。而這個人也並非是最初的那個真實的人,卻是被我們自己偶像化的一個標準。
當然,初戀難忘還有第四個重要的原因。
首先介紹一個心理學名詞“契可尼效應”。西方心理學家契可尼做了許多有趣的試驗,發現一般人對已完成了的、已有結果的事情極易忘懷,而對中斷了的、未完成的、未達目標的事情卻總是記憶猶新。這種現象被稱為“契可尼效應”。
這種心理現象,可以舉出許多。例如,你在數學考試中要答100題,其中99題都完成得很好,就是那一道題把你難住了,沒完成,未得出答案。下課鈴響了,你交卷後走出考場,與同學們對答案,那99題都有正確的結果,而那未完成的一題,同學告訴了你答案。從此以後,那未完成的一題被你深刻而長久地記住了,而那99題卻被你拋到九霄雲外。今後再考試時,若出現當初你未完成的那一題,你就再也不會做錯,因為它被你牢牢地刻在腦海中了。
未獲成果的初戀是一種“未能完成的”、“不成功的”事件。初戀中美好時辰和景象,大多深深地印入戀人的腦海,使他們在一生中都難以忘卻。因而未果性是我們對初戀念念不忘的一個重要原因。
李敖曾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多年前他的一位朋友來大陸探親,行前和李敖說,他想借此機會會自己的初戀情人。李敖給他的朋友的建議是千萬別見,見了一定會後悔,但他的這個朋友終於克製不住想見一麵的衝動。他按時到了他們當年分手的那個橋頭,在橋的那邊,顫微微地走過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婆來,他嚇得奪路而逃。他把當時的感覺說給李敖聽,李敖聽了哈哈大笑,並且告訴他,對於初戀情人最好的態度是“隻願來世再見,不願今生重逢。”
李敖的這個故事平淡卻也深刻,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究竟難忘的是初戀中的那個人,還是初戀的那份酸酸甜甜的感覺呢?其實,人們留戀初戀,往往不是留戀初戀的情人,而是留戀初戀本身的新奇;不能忘懷的不是初戀情人,而是初戀的情感體驗。最後,初戀本身已經漸漸失去了若幹具體內容,而變成了美好的永遠的記憶。真正讓人難忘的是那一種情竇初開的感覺,難忘的是初戀的心情。就像是一朵風幹的玫瑰,即使隻剩下一堆枯枝,我們也會想起它最初鮮豔欲滴的嬌羞之態。
作家黃蓓佳曾說:“記憶有時非常脆弱,它僅僅存活在虛幻的記憶之中,一旦帷幕拉起,裸露出真實,心裏的某種渴念便會轟然坍塌,連帶著全部生活都變得不可收拾。說得嚴重一點,那真是整個世界的傾覆。”記憶既然如此弱不禁風,不如把它塵封,像塵封一壇老酒,獨自享受罷,要知遺憾也是一種美,否則,就要如李敖的那位朋友一樣,重逢之際,記憶中那個十七歲的小仙子早已沒有當初的那種美好,這樣一來,連遺憾之美也不可得了。
結論是:初戀時,我們被催眠了;多少年後我們回想起初戀時分,我們又進入到了催眠狀態。重逢,則可能返回到醒複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