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神靈眾多,天官、地官、水官、日神、月神、五鬥星君、雷神、風伯、雨師、山神、水神、龍王、牛王、馬王、灶神、土地神、樹神、竹王、鳥母、軒轅黃帝、神農氏、伏羲氏、嫘祖、大禹、彭祖、諸葛武侯、關聖帝君、藥王孫思邈、茶神陸羽……祀神方式也各個不一,大如皇帝佬兒泰山封禪,小至鄉野村夫家中祀灶,其典章禮儀真可令人眼花繚亂也。

在“從一而終”的封建禮教束縛下,有些姑娘定了親後男方不幸死去,女方被迫奉行舊禮教的規矩,過門守節,了此終生,稱為“立貞節牌”。新婚之夜,唐雲姑的丈夫湯玉麟一命嗚呼,雲姑被湯府強令守節,在那幢森森豪宅之內,極不人道的封建禮教之下上演了一出哀婉悲歌……

湯玉麟的百日祭過幾天就到了,其父湯敏齋決定在百日祭這天為兒媳雲姑立貞節牌。為這事他特地去了縣府一趟,想請知縣老爺給題匾旌表。知縣老爺認為這是有利於匡正世態人心、維護禮教大義的一樁好事,一口答應下來,立即差人找來工匠,做匾刻字,保證在立牌那天,披紅掛彩送到湯敏齋府上。

湯敏齋回到家裏,立即叫胡義順去場上叫來幾個本族家丁。湯敏齋對他們吩咐了一番,這幾個家丁便馬上趕往太平場的湯氏族人家裏,傳達湯敏齋的命令:全體湯氏族人齋戒三天。三天以內,不準殺生,不準吃葷,能夠行男女之事的男人,不準和婆娘同床,以免沾上女人穢氣,褻瀆了祖宗神靈。三天以後,穿戴整齊,來湯家大堂祭祀祖先,為少奶奶立貞節牌。

從這天起,湯家也開始自覺執行這些規定。廚房裏不見了老廚子殺雞剖魚的血腥場麵,湯家的人似乎一下都變得非常仁慈起來了。湯鍋裏再也沒有飄出豬肉的芳香了,端在桌上代替往日雞鴨魚肉的,隻是豆腐、粉條、竹筍等素食物。湯敏齋又煞有其事地叫劉媽在他的書房裏為他臨時支起一張床,以率先做出不與女人同房以免沾上穢氣的樣子。

湯敏齋的這些命令,自然也貫徹傳達到了雲姑那兒。雲姑聽了,心裏暗暗吃了一驚。不是為別的吃驚,而是為這麼多的繁文縟節。至於立貞節牌,她知道遲早這一天要來,反正逃不過這一關了,心一橫,也就再不為這事痛苦或悲傷了。她的心已近於麻木,因此,不論湯敏齋把這事操持得如何莊嚴和隆重,她聽了,既不喜也不悲,完全是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

對於湯敏齋關於齋戒的命令,她覺得前兩條不難做到。她不殺生,也不可能去殺生。至於吃素,她更不難做到。可對於第三條,雲姑不免在心中暗暗叫起苦來。雖然湯敏齋這條指令是針對男人的,可她是湯家這場大戲的主角,她已經不貞了!在為湯玉麟守孝這一百天裏,有個蒙麵強盜潛進她的房裏把她強奸了,神靈知道,肯定不會饒過她的。如果在這幾天裏,蒙麵男人再來光顧,她就會罪上加罪。於是,她就在心裏默默祈禱著上蒼,別讓蒙麵男人來弄髒她的身子,讓她潔潔淨淨地去參加湯敏齋為她舉行的所謂立貞節牌儀式。

在此以前,蒙麵男人已好幾次來和她行了男女的雲雨之事。每一次來,蒙麵男人都把自己連頭帶臉,蒙得一點不漏,隻剩下兩隻滴溜溜的大眼,在她身上癡迷流連。每一次來。蒙麵男人都要雲姑脫得一絲不掛,然後盡情欣賞著她身上每一處凹凸的地方。有一次,他用手撫摸著雲姑身上性感而柔軟的肌膚,壓抑不住地從蒙著布的嘴裏,傳出甕聲甕氣的話語;“我的小乖乖,你太美了!太嫩了!真是一棵十足的嫩白菜!你這嫩×,讓我永遠過不夠癮!”

還說了另外一些更下流的話。

每次來,雲姑都像木頭人一樣,任他擺布蹂躪。除了因為恐懼以外,她還在心裏恨他,這種恨難以訴說卻刻骨銘心。不錯,她曾經渴望有個男人愛撫,渴望倚靠在一個男人寬廣有力的胸膛上,甚至產生過偷人養漢的想法。可是,絕不是這樣的男人!他是強盜,強盜!並且他每次來,都像餓狼一般,盡情折騰她,仿佛要把她往死裏折騰一樣。而事情一完,褲子一提,對她隻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話:“等著,過兩天再來!”然後便揚長而去。

雲姑希望他在回家的路上,跌下岩摔死,被人殺死,或被毒蛇咬死,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麵前。可是老天沒睜眼,沒順她的意,這個強盜仍頻頻來到她的屋子裏。雲姑知道躲不過他,也咒不死他,隻希望他這幾天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這次,老天似乎順了雲姑的意。第一天晚上,雲姑相安無事。第二天晚上,雲姑又睡了一個安穩覺。第三天晚上,也是最後一個晚上,隻要過了這晚,雲姑一顆心才會放下來。她在心裏為自己祈禱了一遍,才上床睡覺。

心中怕鬼來,鬼卻偏偏來,雲姑剛剛提心吊膽睡下,就聽見了蒙麵男人的敲門聲。雲姑的心緊了,拉上被子蒙住頭,身子在被窩中縮成一團。蒙麵男人又敲了一遍門,這時大約生氣了,用牛耳尖刀從外麵撥開了門閂——像他第一次進雲姑房間那樣。

他走了進來,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樣。蒙麵男人走到雲姑床前,大大咧咧地劃上火柴,點亮燈。

雲姑在被窩裏,好似等待即將宣判的死刑一樣,身子不斷顫抖。

蒙麵男人顯得不耐煩了,一把掀開了雲姑身上的被子,生氣地問道:“為什麼不開門?嗯?”

雲姑雙手撐著床,坐了起來,像羔羊一樣,兩眼閃著可憐和乞求的光芒,對蒙麵男人說:

“大哥,今晚……我求求你,別……別做那事,行不行?明天,老爺就要為我立貞……貞節牌,我怕……怕……”

盡管蒙麵男人已多次來和雲姑同床共枕,行雲雨之歡,可雲姑今晚才是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她也不知他是老是少,是大王還是一般嘍囉,就喊他“大哥”。她希望這個“大哥”能行善積德,仁慈地放過她這一晚。可蒙麵男人聽了,一點也不心軟,說:“我不管那些!我說過,我什麼時候想來就要來。快脫!”

雲姑本能地把一隻腳壓在另一隻腳上,將雙腿緊緊夾住,再一次對蒙麵男人乞求說:“大哥,行行好吧!過了今晚,以後叫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少囉嗦!老子等不及了!”蒙麵男人沒等雲姑說完,就怒氣衝衝地打斷雲姑的話。說著,又“颼”地抽出牛耳尖刀,一下紮在床沿上。

雲姑再沒有說什麼,她隻是一隻懦弱的羊羔。絕望中,她隻有又一次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老天爺安排了。她屈辱地剝光了自己的衣服。

蒙麵男人得意地爬了上去。每一次,雲姑誘人的胴體,都讓他著迷,讓他沉醉。然而,雲姑的內心卻恐懼、痛苦不堪,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飛出體外,躺在床上的,隻是一具僵屍,一段發軟的、有溫度的木頭。

“你蹂躪吧,強盜,魔鬼!”她閉著眼,讓淚往心裏流著。

第二天一大早,來湯家幫忙的兩個本族男人,忽然給雲姑房裏抬來一隻大黃木桶,放在屋子中央。接著,駝背胡義順挑來兩擔熱水,倒在大木桶裏,然後出去了。劉媽緊接著走進來,對雲姑說:“少奶奶,老爺吩咐,請你淨身!”

“淨什麼身?”雲姑不懂,帶著幾分不解的神情問劉媽。

劉媽回答說:“就是把身子洗一下。今天迎神,全家大小人等,以及來參加的人都要把身子洗幹淨。老爺說,是不能讓穢氣帶進神殿的。”

雲姑明白了,又驚異於這禮節的繁瑣和莊嚴。想想洗洗也有好處,便對劉媽說:“好,我洗。”

劉媽又說:“老爺還吩咐,把你今天要穿的衣服,不管裏裏外外,都拿到大堂裏熏香。”

雲姑又不懂了,忙問:“熏香?熏什麼香?”

劉媽回答說:“大堂裏燃了苦艾、菖蒲、香草,凡今天大小人等穿的衣服,都要拿去熏一遍,把衣服上的穢氣都驅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