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剛出校門，劉書記趕了上來，悄悄拉了一下牛二的衣角，牛二就和劉書記在路邊站住了。
劉書記翹了一根大指拇，悄聲對牛二說：你個驢日的，本事高呀，又耍了縣長一回！
牛二急忙說：沒我的事，真的沒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劉書記你可是青天大老爺，別胡說呀！
劉書記說：你少在我麵前裝蒜！你和曹老師一唱一和，演雙簧戲，縣長看不出來，難道我也沒有看出來？你少給我演戲！
牛二聽了這話，心裏想：你看出來了又怎樣？這年頭，演戲的人多了！人人都是演員，人人又都是觀眾！你們不一樣？你們演起戲來，比我們老百姓演的戲，不知要精彩多少倍呢！
但牛二嘴上卻說：我可沒演戲，真的沒演戲！
又說：這話要是傳到縣長耳朵裏去了，還不說我們故意耍他？
劉書記說：你屁股一翹，我就知道你屙屎屙尿！我是真正佩服你個驢日的點子多，本事大！
又說：我隻是和你說說，怎麼會傳到縣長耳朵裏去？難道你搞來錢，我不高興？我這個黨委書記，巴不得你們多跟領導演點戲，多搞點錢來呢！
說完，又點了點牛二的頭，接著不恥下問地小聲說：哎，你個驢日的跟我說，你經常歪打正著，有什麼訣竅？
牛二露出小學生受到老師表揚似的微笑，摸了摸後腦勺，說：沒什麼訣竅，真的沒有訣竅！不過你沒看出來，領導不是已經不習慣按正常的方法辦事了嗎？
說完這話，才猛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急忙輕輕抽了自己一下，然後對劉書記說：看我這嘴！劉書記你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劉書記你是個按規矩辦事的人，是個大青天！
嘴裏這樣說，心裏卻在罵：你個驢日的，如果按規矩辦事，就不會兩次想方設法地要罷免我的村長了！我替大夥兒辦事，錯在哪兒了？
想著，牛二轉身就想跑。
可劉書記又喊住了他，說：管你個驢日的怎麼評價我，我也不在乎！不過我再問你，縣長扶貧的事落實得怎麼樣了？
牛二說：劉書記你放心，保證沒問題！
劉書記說：沒問題就好！這可比你那學校要點錢的事大得多了！要是出了問題，我可是要拿你是問的！
牛二還是說：沒問題，保證不會出問題的！
說著，就又幾步跑到前麵，為縣長一行帶路去了。
走到丁字路口，牛二卻徑直拐上了往陳昌盛家去的小路。
劉書記一見，臉迅速黑了下來，大叫了一聲說：牛二——
牛二又停下了，站在了一邊。劉書記幾步跑了上來，像是要活吞牛二一般，銅鈴似的眼睛盯著牛二，滿麵怒容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牛二說：去縣長的扶貧對象戶家呀！
劉書記壓著嗓子吼道：不是給你說了，不要選擇陳昌盛家嗎？
牛二說：不是陳昌盛家，是姚瓊華家。陳昌盛殘廢以後，這家就是姚瓊華主事了！你叫不要選陳昌盛家，可沒說不選姚瓊華家呀！
劉書記氣得發起抖來，伸出手來，指著牛二說：你、你、你個驢、驢日的耍我？耍、耍得好！我就等著看、看你怎、怎麼給縣長交、交代……
縣長卻仍然心情很好的樣子，步履輕鬆，大步如飛。可走了一段路，見牛二沒跟上來，就發覺先前的匆忙完全成了多餘。因為沒有牛二這個帶路人，他及他的隨從就可能迷失前進的方向和道路！
縣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就不得不停下來對牛二喊道：哎，牛村長你們在幹什麼呀？
劉書記還沒回過神，牛二馬上回答，說：哦，劉書記在和我商量扶貧的事呢？
縣長說：什麼大不了的事要現在商量？
牛二聽出了縣長聲音裏不高興的成分，立即對還黑著臉的劉書記揮了一下手，就又跑到前麵去了。
就到了姚瓊華家裏。
縣長把姚瓊華家裏看了一遍，又聽了一下牛二的簡短彙報，縣長果然就把臉拉長了。縣長的臉一拉長，臉上的肌肉就也像過去大姑娘繡花的布——繃緊了。同時目光有些嚴厲地看著劉書記，聲音嚴厲地問：這一年能夠脫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