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爵說:你等等,我送你!
米小芹有些難為情地說:不用了,牛、牛大哥……
牛爵說:為什麼?
米小芹說:耽誤你睡瞌睡,我怎麼好意思?
牛爵堅持說:深更半夜的,還是我送好些!
米小芹說:我真的不怕,你還是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忙呢!
牛爵說:真不怕?
米小芹說:怕什麼?
牛爵說:李老爺子雖然說是喜喪,但畢竟是才死了,他的三魂七魄還沒到陰間去,還在屋前屋後遊蕩。說實話,我有時都怕碰上他的陰魂呢!
牛爵不說,米小芹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因此也真的不怕。他這一說,米小芹就“哇”的一聲叫了起來,一把抓住了牛爵的手。
牛爵就拍著米小芹的肩,安慰她說:別怕,別怕,有我在就不怕!
牛爵這一說,米小芹的心才稍微安定一些,不好意思地放開抓著牛爵的手,但不再拒絕牛爵送她了。
兩人於是一起朝李老爺子的靈堂走去。路窄,米小芹聽了牛爵的話,就不敢一個人在前頭走了,於是就靠著牛爵。牛爵聞到了米小芹頭上洗發香波的氣味。
牛爵心裏就像有隻小兔子抓撓了起來。
就到了李老爺子的靈堂。
城裏來的歌星已經唱了兩首了。現在登台的,是一個染黃了頭發的小女子。小女子唱的是《青藏高原》,一邊唱一邊扭屁股。院子四周還是站著很多人,年輕人占了多數。米小芹不好意思往前麵擠,就和牛爵站在了院子邊上。
聽了一會兒,米小芹忽然對牛爵驕傲地說:她沒有我唱得好!
牛爵說:真的?
米小芹說:騙你是小狗,我就是唱這首歌參加電視大賽得的獎!
牛爵好奇地說:那你唱唱!
米小芹這時喉嚨真癢起來了,但她還是忍住說:別人又沒請我唱。
牛爵說:我請你唱,你小聲點唱給我聽!
米小芹像是忍不住了,說:好,那我就小聲哼給你聽!
說著,就真的哼了起來。
哼著哼著,米小芹就忘了自己是誰,聲音漸漸高了,又高了。連裏麵的小女子什麼時候停止了唱,她都不知道。直到李老爺子的小女兒走到她身邊,兩眼直直地看著她,她才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問她:你是誰?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現在又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的香味也沒有下午那麼強烈了,散發著淡淡的金銀花的味道,很好聞。
米小芹大概隻注意李老爺子小女兒身上的氣味了,沒立即答話,牛爵就搶在她前麵說:她是米秀英的侄女兒!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說:你唱得很好,能不能到中間來,再把這首歌唱一遍?
米小芹臉紅了,說:我、我……
牛爵就捅了她一下,說:唱就唱,怕什麼?
米小芹聽了,紅著臉對李老爺子的小女兒說:我隻是隨便哼哼,怕唱不好。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說:又不是演出,唱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說著,拉了米小芹就往電聲樂隊前走。
米小芹也就橫下一條心了,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話筒,對樂隊說:對不起,再把剛才的曲子奏一遍吧!
樂隊就奏曲子過門,這兒米小芹調整了情緒,隨著曲子唱了起來。
剛唱完一句,就把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那音兒的亮,賽過了院子裏五百瓦的電燈泡。唱完第二句,城裏來的歌星就鼓起掌來。唱到第三句、第四句,院子裏所有的人,都好像李老爺子一樣,閉了氣兒。
唱完了,李老爺子的小女兒就過去拉住了米小芹的手,說:太好了,太好了,沒想到鄉下還有這樣的人才!
米小芹也很自豪,說:你過獎了,我隻是隨便唱唱。
牛爵這時擠進去說:人家參加全縣電視歌手大賽,還得過獎!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沒管牛爵,仍然對米小芹說:你願不願意留下來,為我爹的喪事唱歌?
米小芹說:我……
李老爺子的小女兒說:是這樣的,我那幫朋友,原說都一起來的。可有幾個人臨時有事,來不了了。所以現在我們人明顯不夠。你如果願意留下來,我按歌廳點歌的標準,你唱一首,我給你十元錢,行不行?
米小芹聽了這話,心動了,即使李老爺子的小女兒不說錢的事,她也同樣會心動的。過了一會兒,她就點頭,說:行,我試試吧!
米小芹就由來聽歌的變成了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