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院長含著親切的微笑,一邊點頭,一邊問我:“他欠多少錢沒交?”
我說:“光農業稅就已達到了兩千多。”
簡院長皺了皺眉毛,“哦”了一聲,接著問:“你們通過行政執法的方式解決過沒有,譬如地稅局來執過法沒有?”
我說:“沒有。農業稅收取,上麵一律是交給鄉政府代收的,如果要行政執法,就該鄉政府去執行,可鄉政府既不能抓人、捆人,更不能關人……”
簡院長沒等我說完,就像開導似的對我說:“小李呀,這事有點不好辦呀!本來,簡叔是應該幫你一把,別說看在你是簡明的同學上,就是隻從工作上講,法院也有權力過問這事,但現在有兩個問題不好解決:第一,他欠款的金額太小,我們來介入,隻能嚴格按照司法程序處理,立案、庭審等等什麼的,一場官司打下來,你們付出的肯定不止那麼一點。第二,這件事還從來沒有經過行政執法機關處理過,法院現在直接介入,多有不妥……”
聽到這裏,我心裏涼了一半,急忙又不甘心地說:“簡叔,隻要你有一點半點站得住腳的理由,就幫我一次吧。”我幾乎是在乞求了。
簡院長停了片刻,這才說:“小李,簡叔就實話實說吧,全縣類似的事件太多,有的欠款比你那個姓徐的多得多了,我們沒法受理呀!”
我相信他說的全是實話,也理解他的處境,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何必再強人所難呢。然而當我站起來告辭時,簡院長又給我指出了一條路,使我看到了希望。他說:“小李呀,這事最大的希望在檢察院,隻要檢察院提起了訴訟,我們馬上就可以受理。”
我疑惑地問:“他們會提起訴訟嗎?”
簡院長拍了拍我的肩,那神情似乎是給我打氣,說:“他們依照稅法的條款,用抗稅的理由對姓徐的提起訴訟,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我的心被他的話鼓動得熱了起來,急忙握了他的手說:“簡叔,謝謝你,我立即到檢察院去!”
果然如簡院長告訴我的,在檢察院裏,一個分管這方麵工作的副檢察長聽了我的話,說:“對,按照稅法的有關規定,我們可以起訴他,可是,”說到這裏,他突然認真、嚴肅地看著我,問,“他在你們去催收稅款時,是否對你們實施了暴力?”
我愣了一下,說:“沒有,隻是關起門來不理睬我們。”
“嗯!”副檢察長也停了一下說,“那就是說,沒有暴力抗稅行為。”
我說:“是的,沒有。”說完,又急忙補充了一句說,“可是過去曾經有過,就是他拿著木棒等凶器,堵在門口,不讓鄉幹部進去。”
“嗯!”副檢察長似乎患有鼻炎,又“嗯”了一下才說,“這勉強可以靠得上暴力抗稅的邊,可是造成過嚴重後果嗎?就是說,是否把鄉幹部打傷了,隻要經縣以上醫院鑒定成輕傷都行。”
我說:“也沒有,好漢不吃眼前虧,鄉幹部看見他那個樣子,誰願意送上去讓他打傷?”
副檢察長聽了,話就變得十分幹脆起來,猶如法律條文一樣:“那我就可以告訴你:他沒有暴力抗稅行為,或者雖然有過,但沒有造成後果,加上所欠金額不大,我們不能立案,你們回去多做思想政治工作吧!”
我一聽,也火了,於是沒好氣地回答說:“這麼說,我們非得送上一個幹部讓他打傷,或者讓他像賴昌星一樣,讓國家蒙受幾十個億的損失,才夠你們立案?”
副檢察長似乎對我的頂撞十分不滿,敲了敲桌子說:“書記同誌,請你放尊重點,這兒是國家檢察機關,不是你那鄉政府,可以由你為所欲為!法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對不起,請你回去把法律學好了,再來這兒和我說話。”說著,也不管我,抓起帽子就出去了,一邊走還一邊感歎:“哼,還是黨委書記呢,不學法怎麼行?”
這是我第一次受到奚落,可有什麼辦法呢?俗話說,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我在那辦公室又坐了一會,然後才起身走了出來。
就這樣,我們尋求法律援助的方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