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書記的故事 九(1 / 3)

錢書記的故事 九

昨天晚上,我講到剛回到鄉政府,就看見院子裏有一堆小山似的新鮮樹梢,我心裏十分奇怪,走進辦公室,同誌們一下都圍了過來。我清楚大夥兒是急於知道我到縣上的收獲,但我要帶給大家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因此,我就先指了院子裏那幾堆鬆樹梢對大夥兒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同誌們一聽,立即七嘴八舌地說開了:“還不是昨天晚上南埡村那片林子被盜伐留下的樹梢!”

“這下好了,偷樹賊可以放心大膽地偷樹了,好家夥,一晚上就被盜伐了幾十棵樹。”

其實,從看見那些還掛著露珠的樹梢開始,我心裏已經明白了,可這時仍然忍不住生氣地問:“是誰把樹梢拖到鄉政府來的?這是什麼意思?是向鄉政府抗議、示威,還是鄉政府的人偷了他們的樹?真是沒名堂!”一邊說,一邊氣惱地離開了辦公室,往寢室去了。

大夥見了我的神色,全都住了聲,也不敢再問我到縣上的事了。他們並不弱智,不難從我的神色中猜測出結果。

前腳跨進寢室,穆鄉長後腳就跟進來了,帶著滿臉的疑問看著我。我不能把實情告訴別的同誌,但怎麼也不能隱瞞老穆,沒待他開口,我就說了一句:“抱起木炭親嘴,除了碰一鼻子灰以外,沒別的什麼了。”

穆鄉長聽了,沉重地低下了頭,過了好一陣,才抬頭對我說:“現在怎麼辦?耿洪明這一被抓,就等於長了那些偷樹人的誌氣,你都看見了,昨天晚上一下子就被偷伐了幾十棵,南埡村的村民心疼得不得了呀,今天一大早,就把那些樹梢給拖到鄉政府來了。你說,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不找政府找誰?我們政府前麵,加了‘人民’兩個字呀,是人民的政府呀,要沒有這兩個字,他們也可能不會來找我們了……”說著,他痛心疾首地捧了頭。半晌,才接著說:“拖樹梢來的村民問我: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民的政府,有沒有能力管住這事?他們還說,你們政府管不住,就讓我們自己管呀,可我們自己管又違法,現在,弄得我們抓住小偷,既不敢關,也不敢罰,隻有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樹鋸走,這是什麼道理呀?我真是無言以對呀!”又說,“我還是原來那句話,這片林子要是毀在我們手裏,我們真是愧對這片土地了。”

我聽了,心裏也很不好受。想了半天,我才說:“現在,我才領會到做一個親民之官的難處了,位卑權小,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可有什麼辦法呀?老百姓來找我們,我們同樣沒有抓人、關人和罰款的權力,這樣吧,剛才大夥說得對,耿洪明被抓了以後,偷樹的風氣可能會越演越烈,我和公安聯係聯係,看他們能不能來打擊一下這股偷樹的歪風,隻有他們才有抓人、關人的權力嘛……”

我話還沒有說完,穆鄉長就生氣地打斷了我的話:“別說了,七月十四燒筍殼——沒紙(指)望!”

我問:“怎麼,你聯係過了?”

他說:“是的,就在你回來以前。當我看見南埡村的村民把那麼多樹梢拖到鄉政府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段日子,偷樹會比過去厲害,我也就想到了請公安來抓賊的事。我給你家裏打電話,但你已經走了,我就隻好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公安局,在電話裏接待我的是治安大隊的一個什麼領導,我給他把情況彙報了,他明知故問:‘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來抓偷樹的小偷喲?’我說:‘是的,隻有公安才有抓人和關人的權力呢。’他聽了,又問我:‘要是我們來,抓不到偷樹的人怎麼辦?’我說:‘那不可能,即使當時抓不到,以後也能抓到,你們可以在那兒布控嘛!’他聽後,馬上對我說:‘喲,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幫你們守林子,是不是?’我說:‘也有那麼一點意思吧,等抓到偷樹的小偷,就完了……’他沒等我說完,就嘲諷地說:‘那你準備給我配多少警力,啊?告訴你,我現在的十幾號人,掃黃打非殺人放火的大案要案還忙不過來呢,有人來給你守林子嗎?’我說:‘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偷樹的人在開始鋸樹了,你們還是可能來的,是不是?’他說:‘也可以這樣說吧,小偷要是不作案,你能去抓他嗎?不是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嗎?’我說:‘你知道我們這兒的情況嗎?移動電話接收不到信號,即使發現小偷在開始鋸樹了,等跑到鄉上報告,再通知你們,等你們趕到時,偷樹的人不但把樹鋸回去了,而且也藏好了,你們來抓什麼呢?’他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罪犯沒有實施犯罪,我們就不能隨便抓人、關人,何況隻偷一兩棵樹?我們不能濫用職權,否則我們也會違法,現在不是提倡依法治國嗎,我們可不能執法犯法!’說完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