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院長聽了我的話,正要回答,忽然咳起嗽來。我見了,急忙去給他倒了一杯水來,看著他喝了下去,然後他才看著我說:“我是想把自己的知識和經驗都傳授給你們,可你們也看見了,他們不讓。如果被他們發現了,又說我是在毒害年輕人,唆使你們走白專道路。”我聽了立即說:“我悄悄地來,不讓他們曉得,怎麼樣?”接著我又補充說,“每天晚上等他們睡了,我再來你這裏,沒人知道的!”說完我緊緊地看著葉院長。葉院長抿緊了嘴唇,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對我說:“你這樣勤奮好學,令我非常感動,我知道自己在人世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何嚐不想為世人多做一些好事!可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可你還年輕,要是連累了你,你會不會後悔?”我說:“我一定不會後悔!”葉院長聽了我這話,又想了一會兒,才突然說了一句:“那你一定要小心!”我知道他答應了,於是高興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謝謝,謝謝葉院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的!”說完,我又想起了鄭鋒的囑托,於是又說,“我再帶一個人來,行不行?”葉院長聽了又愣了一下,然後說:“你要是覺得放心,就讓他來吧!”
說完,我把手裏的書交給葉院長,然後站起來告辭。正要開門時,我突然又對他說:“葉院長,空了我到山上采草藥,用草藥來治你的肺病!”葉院長一聽這話,目光又陰鬱了下來。他苦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說:“沒希望了,已經是晚期了,再說,我現在這種狀況,任何藥物都怕是難以見效了。”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就涼了,於是說:“葉院長,你也不要悲觀,好好保重自己,說不定病就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去吃早飯時,我叫住了彩虹。彩虹一邊跳著往前走,一邊哼著昨天學到的《春苗》裏的插曲:“翠竹青青披霞光,春苗出土迎朝陽……”她唱得優美動聽,和昨天晚上電影裏春苗唱的一模一樣。我心裏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從想明白她是“軍用品”後,我努力壓製了心裏那份情感,現在好了一些,但要把那份情感完全從心裏趕出去,還需要一段時間。因此,我努力保持著一種平常的態度,和她開了一句玩笑,說:“這麼快就學會了?你不該來學赤腳醫生,該去當歌唱家!”彩虹一聽,回過頭乜斜了我一眼,然後笑著對我說:“歌唱家怎麼了?我跟你說,我準備改名字了!”我說:“改成啥子?穆桂英?”她又燦爛地一笑,說:“穆桂英是封資修的東西,我要改成鄭春苗,向電影裏的春苗學習!”
一看見她那笑,我又有些把持不住了,為了擺脫心裏的慌亂,我急忙悄聲對她說:“你願改就改,改成啥春苗秋苗夏苗冬苗我都不管,我隻問你,想不想學技術?”她一聽,收斂起了那副笑嘻嘻的神情,說:“想呀!”我說:“那好,晚上我們一起到葉院長屋子裏,聽他給我們講醫學方麵的知識!”她一聽,眼睛頓時瞪大了,說:“啥,聽他講?他不是被打倒的反動醫療權威嗎?”我說:“技術還分啥子反動不反動?正因為他是反動醫療權威,我們才能學到東西!”她一聽顯得猶豫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是學接生的,就算他醫術很好,可他接過生嗎?他能教給我婦產科方麵的知識嗎?”
她這一問把我給問住了,我不知道葉院長到底是內科醫生還是外科醫生,可卻知道他一定不會是婦產科醫生。過了一會兒,我才說:“是的,你是來學婦產科的,可是假如今後有個病情很嚴重的病人來合作醫療,我又不在,於是一推六二五,說自己隻管接生,你於是眼睜睜看著這個階級兄弟去死嗎?”我這一說,又把她問住了。她張了張嘴想回答我,卻又一時找不著合適的話,隻怔怔地看著我。我又馬上低聲對她說:“知識是越多越好,不管是內科、外科,也不管是西醫、中醫,醫學都是相通的!再說,要不是葉院長下放到我們衛生院來,我們想見他還見不到呢!”接著我又說,“我本來是不想叫你去的,可我來的時候,你大爸要我多幫助你,現在有這個機會,我不給你說,你今後說不定會怪我!”說完我才盯著她問,“怎麼樣,去不去?”她聽了我這番話,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地把右手握成拳頭並用力揮了一下,然後幹脆有力地說:“去!”
彩虹的話音剛落,春琴忽然走了過來,看見我和彩虹在一旁說話,便問我們:“你們兩個不去吃飯,在這裏說啥悄悄話呀?”我一聽,臉就紅了起來,忙說:“沒說啥,我問她發下來的《赤腳醫生手冊》看得懂不?”春琴說:“看不懂怕什麼,有老師講嘛!”說著,便往前走了。看見春琴走了,彩虹這才像想起似的,馬上對我說:“要不把春琴也叫上,行不行?”我想了一下,毅然說:“不行,人多了容易被人發現,這事得保密!再說,春琴不愛動腦子,去了也不一定聽得懂。”彩虹聽了我的話,又想了一會兒,才對我說:“那好吧,我什麼人也不說。晚上去的時候,你悄悄到我門口咳嗽一聲,我們就一起去。”
吃完早飯,我們在自來水槽邊洗了碗,回到寢室裏把碗放好,又坐了一會兒,一看時間,快到上課的時候了。第一天上課,大家都不想遲到,於是紛紛往樓下走。下樓的時候,湯一春忽然問我:“你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說:“一會兒就回來了!”他說:“一會兒?我睡的時候都快十二點了,可你還沒回來!”我說:“電影散場都十點多了,你十二點睡,那不隻是一會兒,還能有多久?”說著,我想起今晚還要到葉院長那兒去,便先給他打招呼說:“我今天晚上還得出去。”他馬上看著我問:“又是去看親戚?”我說:“差不多吧!”他說:“你別是在談朋友吧?”我一聽這話臉就紅了,說:“談朋友又怎麼了?”
到了樓下,正要往會議室裏走,突然從醫院門口傳來一個婦人蒼老的呼叫聲:“苗院長、張醫生、孫醫生,你們快救救我兒媳婦!快救救我的兒媳婦!”聽見這聲音,我們全都扭過頭朝門口看去。隻見那叫喊的老婦人六十歲左右,滿頭花白的頭發往後梳了一個髻,用發網網住,網上插了兩根叉針;一張寬大鬆弛的臉,滿是密密麻麻的皺紋;身上穿著一件陰丹布斜襟衣服,肩膀和後背各打著一個補丁。她的身後跟著兩個抬著擔架的漢子,漢子的臉色發紅,身上的對襟褂子敞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擔架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色慘白,捧著肚子一聲連一聲地發出尖銳的叫喊。我們正在麵麵相覷的時候,老婦人和漢子抬著擔架已到了我們麵前,那婦人看也沒看我們,還是和剛才一樣隻顧慌慌張張地大叫著:“苗院長、張醫生、孫醫生,快救我兒媳婦!快救我的兒媳婦……”
老婦人的叫聲還沒落,就從診室鑽出了三個人,一個是昨天批判葉院長、苗院長的那個姓黃的中醫學徒,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是衛生院革命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一個是昨天教我們唱歌的那個從縣上下來的女醫生,還有一個醫生也很年輕,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姓黃的組長一聽老婦人隻顧大聲呼喚“苗院長、張醫生、孫醫生”,立即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大聲說:“喊他們做什麼,啊?他們已經被打倒了,不再看病了!”老婦人一聽這話,一下急了,馬上就帶著哭腔說:“那怎麼辦?那怎麼辦?誰給我兒媳婦看病,誰給我兒媳婦看病,啊?”說著,一眼瞥見了她麵前的三個人就穿著白大褂,一下又明白過來,馬上就扯了姓黃的袖子說:“醫生,你快給她看看,你一定要救我兒媳婦!”
那姓黃的聽了老婦人這話,便走過去看了看擔架上的女人,又對兩個漢子問:“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這時一個漢子一邊抹汗,一邊對姓黃的焦急地說:“我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早上起來還在煮飯,煮著煮著肚子就痛起來了,痛得在地下打滾……”漢子的話還沒說完,擔架上的病人又像有人割她的肉一樣銳聲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痛苦地扭動身子。老婦人見狀,突然一下跪倒在了姓黃的麵前,搗著頭說:“大慈大悲的菩薩,你一定要救救她,她還有個兩歲的孩子呀……”
那姓黃的沒管老婦人,蹲下身去在病人的肚子上摸了起來。我見老人家還在地上跪著,便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姓黃的在病人的肚子上摸了一陣,又讓從縣上來的女醫生和那個我叫不上名字的醫生去摸。他們摸完站起來後,姓黃的才對他們問:“你們知道是啥子病嗎?”兩個醫生搖了搖頭。姓黃的又蹲下去重新摸了一陣,站起來便對抬擔架的漢子說:“我們沒有檢查的儀器,診斷不出來是什麼病,你們趕快往縣醫院抬吧!”
老婦人一聽,立即哭了起來,說:“這個樣子還抬得到縣醫院呀?剛才在路上都暈死幾次了!老天爺呀,你硬是要收我們這一房人呀?”說完又拉住了姓黃的說:“你們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姓黃的聽了這話像是有些不耐煩了,大聲說:“人命關天,哪像你說的那麼容易,死馬當作活馬醫?”老婦人說:“醫死了我們也不怪你……”話還沒完,那個我叫不上名字的醫生也說:“我們黃組長已經跟你說了,不是我們不願意醫,也不是我們不能醫,主要是我們醫院沒有檢查設備,不知道是什麼病,所以不能隨便給你醫,快抬起走吧!”這時我想起了我娘,症狀和擔架上的病人差不多,於是便大聲說:“會不會是宮外孕?”話音一落,姓黃的便瞪著我說:“你憑什麼斷定是宮外孕,你的眼睛能看穿病人的肚子?”
我聽了這話,正想說我娘當年的症狀,可我還沒開口,病人家屬像是等不及了,抬起擔架就要走。這時,正在外麵掃地的葉院長突然大叫了一聲:“別忙!”說完便丟了掃帚走過來,把口罩緊了緊,叫漢子放下擔架,然後蹲下身子,先在病人肚子上按了按,接著用手指敲了敲,又讓人去拿來聽診器,貼到病人的胸部、腹部等處認真聽了一會兒,然後仿佛害怕聽診器不準確似的,又再把耳朵貼在病人肚皮上聽了聽,這才站起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是急性闌尾炎,馬上準備手術!”
姓黃的一聽,立即把臉板了起來,衝葉院長喊道:“葉振國,就憑你在病人的肚子上按兩下,聽一陣,你就敢斷定是闌尾炎?難道你比儀器還準確?我警告你,如果不是闌尾炎,革命群眾絕不會饒過你!”可葉院長沒管他,對兩個漢子揮了一下,說:“跟我來!”兩個漢子一聽這話,馬上抬起擔架,跟著葉院長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也不是正規的手術室,平時有個背上或腿上生疔長瘡的病人來了,在那兒給做個簡單的切瘡手術,把裏麵的膿水擠掉,上點消炎藥。或者有一些腿腳扭傷的病人來了,就在那兒給做一些接骨鬥榫兒的事。但好歹裏麵有一張手術床,有消毒的藥水和劃疔瘡的手術刀等等。漢子把擔架抬到屋裏,葉院長讓他們把病人解下來,抱到了手術台上。手術室的牆壁上掛著一件幹淨的白大褂,葉院長也不管是誰的,脫了自己身上那件髒兮兮的白大褂,拿過來就往身上穿。一邊穿一邊朝外麵看,見姓黃的和那個從縣上來的女醫生以及那個我叫不出名的年輕醫生,不但沒有跟著他進去,此時連人影都不見了。葉院長一見,就突然對我們這些圍在外麵看熱鬧的學員大喊了一聲:“你們誰願意來幫助我?”我一聽這話,生怕被別人搶去了似的,馬上回答了一句:“我來!”說著我就跑了進去。
葉院長見我進去了,一邊戴橡膠手套,一邊朝我笑了一下,然後尋找麻醉藥,給病人注射了。在等待麻醉藥生效的短短的時間裏,他讓我先去旁邊的自來水管前洗了手,消了毒,也找出一雙橡膠手套讓我戴上,然後給我遞過一隻盛有手術器械的盤子,讓我端著,等待他隨取隨用。學員們都擠在門口,擠不下的,就把臉貼在玻璃上,朝屋子裏看著。沒多久工夫,病人給麻醉住了,葉院長就開始給病人動手術。這時候,葉院長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鏡片後麵的眼睛閃著熠熠的光彩,他是那麼全神貫注,手腳又是那麼輕盈。我端著器械盤子,眼睛卻一動不動地落在他的手上。他給病人的肚皮消了毒,找準了病灶的位置,然後操起手術刀,輕輕地在病人的肚皮上切了一個口子,然後又切開了腹膜肌,找到了那段讓病人痛苦不堪的發炎的沒用的闌尾,把它切了下來,然後處理和縫合傷口,一切都做得那麼小心和利索,病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似的,一點沒感到疼痛。縫合好傷口和敷好紗布後,葉院長才對旁邊的漢子說:“去辦住院手續吧,得留下來觀察兩天。”說完開了一張處方給那漢子。那漢子憨憨地咧了一下嘴,似乎是想對葉院長說些感謝的話,卻沒有說出來,但那老婦人卻一把拉住了葉院長的手,感激涕零地說了起來:“恩人,恩人,真是大恩人!你救了她,就是救了我們全家,老太婆我給你跪下磕頭了!”說著就要往下跪。葉院長一見,急忙扶住她說:“老人家,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醫院的條件差,手術做得不好,隻要不感染就萬幸了!”說著,仿佛怕老太婆還要拉住他的樣子,急忙脫下身上那件白大褂掛在牆上,拿起自己那件髒兮兮的衣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走出了手術室。葉院長走到剛才掃地的地方,重新拾起地上的掃帚,佝僂著腰,埋著頭,一邊咳嗽,一邊掃地,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我看了,眼角禁不住有些濕潤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裏,我眼前都晃動著葉院長做手術的事。中午的時候,我去看望那個病人,隻見她躺在床上,肚子也不痛了,臉色也變過來了,一隻手伸到被子外麵,拉著床邊一個兩歲多點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紮了一對小丫搭搭,臉上雖然掛著鼻涕,可小臉蛋圓圓的、胖胖的,仍是十分可愛的樣子。一見她們這個樣子,我馬上就想起了我娘,我娘死的時候和這個病人的年齡差不多,可她沒有碰到葉院長這樣的好醫生,所以她沒有活下來。她看見我笑了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急忙對小女孩兒說:“喊叔叔,喊叔叔!”可小女孩兒隻是把手指頭含進嘴裏,睜著一對大眼愣愣地看著我。我摸了一下小女孩兒的頭,想對女人說點什麼,想了一想我說了幾句:“我娘像你這樣年齡的時候,也是肚子痛痛死的,你這次遇到了葉院長,是你的福分!”說完這話,我怕自己抑製不住內心的傷感,便走了出來。
晚上,等湯一春他們上床以後,我走到彩虹她們的寢室門口,重重地咳了一聲,沒多久,彩虹便應聲出來了。我們於是一同往樓下走去。走過燈光暗淡的走廊,我剛推開醫院那道後門,彩虹便像是怕冷似的打了一個哆嗦,然後把身子直往我的身上靠。我往旁邊移了一下,問:“幹什麼呀?”彩虹說:“我怕!”我說:“有什麼怕的?”她說:“這是一條通向死亡的路。”我說:“通往死亡又怎麼了?難道你沒看見葉院長今天做手術?我們做醫生的,做的不是奔生的事,就是奔死的事,還有什麼選擇的?”可彩虹並沒理我話,卻把手伸了過來,說:“拉著我!”我一看,立即傻乎乎地愣住了,仿佛那手不是手,而是一塊火炭。你彩虹嬸見我愣著,便又說了一句:“怎麼,讓你拉一下你都不答應,我哪兒會把你吃了?”我聽了以後,才哆哆嗦嗦地用五根手指去拉住了她的手。不怕大侄兒笑你老叔沒出息,那哪是拉,隻是我的五根手指頭碰到她的幾根手指頭就是了。盡管是那樣,我的心當時卻慌亂得不行。
到了葉院長那兒,我敲開了門。葉院長看著彩虹,似乎還有些警惕的樣子。我忙給他介紹了,然後說:“葉院長,今天要不是你,那個病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葉院長說:“我是個被打倒的人,一些人躲都躲不及,你還來給我端器械盤子,我應該感謝你!”我說:“我給你端器械盤子,就是想看看你是怎麼做手術的。”說完這話我又說了一句,“我今天可見識到什麼是真本事了!”葉院長聽了我這話,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淡淡笑了笑,眼睛裏放出了光彩說:“這隻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手術,沒什麼值得誇獎的。”葉院長的話音剛落,彩虹忽然問他:“葉院長,你是怎麼知道她患的闌尾炎?當時我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葉院長聽了這話,又笑了笑,然後才平淡地說了一句:“憑經驗唄!經曆多了,自然就可以做出比較準確的判斷了!”
我和彩虹互相看了一眼,想要再尋根究底地問下去,卻又沒有張口。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彩虹才撲閃著一雙美麗的大眼,十分好奇地又問了一句:“葉院長,你是怎麼當上醫生的?這麼好的醫術又是怎麼來的?就憑手摸一摸,耳朵聽一聽,就能斷定病人肚子裏的病,比別人說的神醫華佗還要神奇。你給我們講一講,我們也好向你學習呢!”
葉院長聽了彩虹這話,低下了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心事。過了一陣才看著我們說:“你們既然想聽,我就給你們說一說,要是說得不對,你們盡管批評就是!”聽了這話,我看出葉院長目光中還是有幾分擔心的神色,便急忙說:“葉院長,你盡管說,我們是來向你求教的,怎麼會批評你?”他聽了我這話,像是放心了一些,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對我們說開了。我沒想到他一打開話匣子,竟然有那麼多的話,就像池塘裏開了缺口的水,滔滔不絕地說開了。盡管他的話很長,又過了這麼多年,可到如今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現在我就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給大侄兒你說出來,你寫不寫進你的書裏,隨你的便。葉院長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