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賀健在城裏開了醫院(2 / 3)

說著說著我又沒在點子上了!我就長話短說,還是接著說你賀健兄弟和他同學開診所的事吧。一句話,他們的診所隻開了三年就散夥了!怎麼回事呢?俗話說,打夥的生意不好做,大侄兒你也是知道的!頭一年,兩人合作得倒還不錯。兩個才從學校出來的娃娃,心裏單純得像張白紙,沒想到其他的,隻想到怎麼做番事業,所以兩個人都不計較什麼,親密得像是一個娘胎出來的一樣。很多時候,賀健吃飯都在他同學家裏。他同學肖偉又送了一些東西給賀健,比如做飯用的電飯煲、高壓鍋等。當然,這些東西也都是他爸爸、媽媽或者姐姐從醫院開回來的。但他們在享受黨和國家對他們的關懷的同時,也多少讓賀健這小子沾了光。可是才過一年,賀健這小子便回來對我說:“爸,我不想在那裏幹了!”

我一聽這話,忙問他:“你們不是幹得好好的,為啥不想幹了?”他說:“我覺得這樣幹下去沒什麼意思!”我說:“怎麼沒意思,去年連工資帶分紅,你不是比在縣醫院上班還強得多嗎?”他說:“要按我的勞動價值,遠不止這點!我現在才給你說句老實話,別看肖偉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穿上白大褂,一副醫生的派頭,可肚子裏卻沒多少貨!我也不知他那三年醫專是怎麼上的,連給病人打個點滴,他半天都找不到血管,紮得病人嗷嗷地叫,連那個護士小徐都不如,醫術就更不說了。一年的時間了,他沒看幾個病人,病人一來,就問‘賀醫生在不在?’如果我不在,他們寧願坐在凳子上等,也不會找他看病。我成天忙不過來,他卻把病耍出來了!這還不說,他是城裏長大的人,狐朋狗友又多,經常到外麵去和他們喝酒,然後醉醺醺滿嘴胡話地回到診所裏來,你說這像什麼醫生?要是診所裏沒有我,病人早就不來了!他開診所時明明說了,如果生意好,就提高我們分成的比例,現在他提都不提這個話了……”

我沒等賀健這小子說完,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合作出毛病了,便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說:“他不提這個話就算了,你才出來,學本事才是最重要的,錢都掙得完?掙得多多用,掙得少少用,一輩子要掙多少錢,何必鑽到錢眼裏去?再說,你現在掙得比縣醫院的醫生還多,也就該知足了,別吃飽了不曉得放碗!”又說,“有病人找你,這是好事,年紀輕輕的,多幹點有啥子?吃得虧,打得堆,何況病人找你是信得過你。我揣摸你同學的心裏,恐怕正是因為沒病人找他,他心裏不好受,才出去和同學喝酒的!人心打比是一樣,人家再有錢,可辦個診所也是不容易的,診所辦起來了,自己沒有紅,卻讓你紅起來了,哪個都有點嫉妒心理,特別是你們年輕人。可他心裏雖然嫉妒,卻又不好說你,因為你是他的合夥人,他得依靠你!從今往後,他有啥不懂的地方,你多給說說,煮酒熬糖,充不得老行,你小子也不要驕傲,憑著自己有點本事就瞧不起人!”這小子聽了我的話,大約是覺得有理,所以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了我一句:“我盡量努力吧,爸!”

這小子和我談過話後,第二天又進城去了。可是我心裏卻踏實不下來。我也年輕過,我知道年輕人隨著身上的稚氣和純真慢慢被社會上的人情世故剝去以後,思想就會變得複雜起來。年輕人的思想一旦複雜起來,我們鄉下人就說娃兒長大了,大侄兒你們這些文化人就說“成熟”了。不管是長大了還是成熟了,我都覺得不是啥好事。雖然我勸了這小子,但我不知他究竟聽沒聽進去?要是沒聽進去,回去又因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同學鬧了起來,不但傷了和氣,更會影響到診所的生意,一旦這小子離開了診所,他又到哪兒去找職業?我把自己的擔心給你彩虹嬸說了,你彩虹嬸一聽也著起急來,說:“那你還是要隨時進城去看看,錢都是人家出的,他隻當是兩手雪白地給人家打工,人家除了工資還給他分紅,還有啥說的?”又說,“他要是把工作丟了,還不是我們老家夥的一塊心病!”我說:“你說得是,等天氣涼快一點了,我就進城去敲打敲打這小子!”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果然進城去了。走進診所,我忽然看見賀健的對麵坐著一個姑娘,二十來歲的樣子,一張蘋果臉,泛著年輕女孩那種天然的紅暈,兩道眉毛又彎又細,眉毛下的一對眼睛有點兒鼓,粗看嘴唇有點上翹,給人一種性格開朗的感覺,細細一看卻是因為上門牙有點兒往外突的緣故。總的來說,這姑娘說不上十分漂亮,但也說得過去。她穿了一件吊帶短裙,露出的兩隻胳膊倒比玉石還白,正一邊和賀健親熱地交談著啥,一邊嗑著瓜子,嗑出的瓜子殼就放在賀健的診桌上。一看見我走進屋子,這姑娘才停止了說話,同時順手將桌子上的瓜子殼抓起來放到垃圾桶裏去了。

賀健一看見我,便馬上站起來說:“爸,你怎麼來了?”說完這話,這才指著姑娘對我介紹起來,說:“爸,這是胡靈!”說完又對胡靈說,“這是我爸!”那姑娘聽了這話,臉上迅速飛過一朵紅雲,有些害羞似的低低地喊了一聲:“賀伯伯好!”一看姑娘這樣子,我心裏已經明白了,便朝診所看了一下,把話題引開了,說:“肖醫生沒來?”賀健回答我說:“他剛才出去!”我又說:“沒病人來?”賀健這小子又說:“才看了一個,剛走!”又說,“小診所哪像大醫院那麼多病人?有時病人多,有時又沒有病人……”正說著,那個叫小徐的護士和藥劑員小胡從旁邊那間屋子裏“哧哧”地笑著過來了,估計她們是聽見我的聲音才過來的。一看見我便叫著說:“賀伯伯來了!”說著小徐要去找紙杯給我倒水,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杯子說:“我自己有杯子!”小徐把杯子接過去,看了看說:“喲,和我們肖老板的杯子一模一樣呢!”我聽了這話,心裏想說:“就是你們肖老板送的呢,怎麼會不是一樣的呢?”但我忍住了沒把這話說出口。

小徐把水倒來後,在屋子裏坐下了,胡靈把她們看了看,又把賀健看了看,像在做什麼決定似的,過了半晌才紅著臉對賀健說:“你爸來了,好好陪陪你爸吧,我回去了!”說完又回頭對我說,“賀伯伯你好好在城裏玩!”又揮著手對小徐和小胡一邊做“拜拜”,一邊往門外走。剛跨出門檻,賀健這小子突然對她喊了一聲:“別忙,我送你!”說著對我說了一聲:“爸,你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說著就追出去,和胡靈一塊兒走了。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可小徐和小胡這兩個鬼丫頭卻“哧哧”地盯著我笑。我被她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問她們:“你兩個笑啥?”小徐說:“賀伯伯,你是專門進城來相兒媳婦的,是不是?”

我一聽這話,急忙說:“說啥話呀?賀伯伯今天趕場,順便過來看看,相啥兒媳婦?”又說,“我看那姑娘像是城裏人,就賀健這樣子,有哪個城市姑娘會看上他?”小徐聽了我的話,正想回答,卻被小胡搶在了前麵,說:“賀伯伯眼睛好厲害,一眼就看出了人家是城裏人,還說不是看兒媳婦!”說完又馬上說,“告訴賀伯伯,賀醫生的女朋友不但是城裏人,人家爸爸還是衛生局的局長,專門管我們的呢!”她的話剛完,小徐又快人快語地接著說了起來:“就是呀,賀伯伯,以後賀醫生攀上高枝兒了,賀伯伯給他說說,可要多關照關照我們喲!”

我一聽兩個姑娘的話,心裏又驚又喜,喜的是這小子真的在談朋友了,驚的是人家的爹是個當官的,保不準這婚姻能不能成?為了不讓兩個鬼精鬼精的小丫頭看出我的心思,我馬上就岔開了話題,對她們問:“你們診所還可以吧?”兩個小丫頭愣了一下,小胡才對我說:“還行,過得去吧!”話音剛落,小徐也說:“主要靠了賀醫生,賀伯伯你可能還不知道,不久前來了一個腰疼的病人,說是疼了幾十年,經過了好多大醫院的醫生都沒治好,可賀醫生兩服藥就給他治好了。現在賀醫生的名氣比原來更大了,你今天恰巧碰著病人少,要是往天來,賀醫生根本沒時間和你說話!”一聽姑娘這麼說,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我心裏還是十分高興。

正說著,賀健這小子回來了。兩個姑娘一見,便吵著對他說:“賀醫生,賀伯伯大老遠從鄉下來,今天中午你可要請客!”賀健這小子臉上掛著喜色,說:“請請請,我現在就去給你們一人買支雪糕,先把你們請了!”兩個姑娘撇了撇嘴,說:“哪個吃你的雪糕,要請就到福滿樓去撮一頓!”一邊說,一邊卻走了。

她們一走,我想抓緊時間說話,正要開口時,又害怕兩個丫頭偷聽,便對他說:“我要去趕會兒場,現在反正沒有病人,你陪我出去走走!”這小子知道我有話對他說,馬上脫了白大褂,過去跟兩個丫頭打了聲招呼,就陪我出去了。剛走到街上,就碰到他的同學肖偉回來了。肖偉一看見我,喊了一聲:“賀伯伯,你來了?”我說:“我來趕場,順便過來看看!”肖偉又看了一下賀健,說:“你爸爸難得來,你就陪他一會兒!”賀健這小子說:“我一會兒就回來!”他們說話的時候,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們,想從他們臉上看出一點東西,可是什麼也沒看出來。等肖偉進診所後,我才抓緊時機問:“你們現在還在鬧意見沒有?”又說,“我和你媽都很擔心你們繼續鬧不團結,你媽特地叫我來看看!你媽說,開診所的錢你也沒有出一分,人家不但給你工資,還給你分紅,所以你媽叫你好好幹,不要和人家爭長論短!”

可這小子聽了我的話,卻把話題岔開了,忽然問我:“爸,你覺得胡靈怎麼樣?”我一時沒回過神來,說:“什麼怎麼樣?”他稍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人呀,你覺得她長得怎麼樣?”我一下明白了,便說:“人長得再好,也不能拿來吃,隻要你們兩個對脾氣就行!”又說,“聽說她爹是衛生局局長,就是不知他瞧不瞧得上我們平頭百姓!”這小子說:“爸,你都知道了?”我說:“剛才小胡和小徐給我說的!”他說:“她爸是衛生局局長不假,可明年就要退休了,他想在退休以前辦一所私人醫院……”我說:“他辦私人醫院關你啥事?”他說:“他當然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辦醫院,胡靈對我說,如果我們的事成了,就用我的名義辦……”我心裏立即明白了,便說:“那你這兒怎麼辦?我看你同學待你還是不錯的……”我的話還沒說完,這小子馬上說:“爸,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寄人籬下,是不是?”說著語氣加重了,變得憤憤不平起來,“明明自己幹得多,可分紅時卻讓別人拿大頭!”停了一會兒又說,“拿破侖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真的成了,我就是院長,你說我能不能幹出更大的事業?”

一聽他的話,我便曉得了這小子的野心不小,我也沒問是胡靈追的他,還是他想攀高枝兒,主動去纏的胡靈,我隻擔心他和同學的關係,於是便說:“管你怎麼著,自己去拿主意!但即使要和你同學分手,也要好說好商量,千萬不要打肚皮子官司,更不要鬧得個臉紅脖子粗的,讓人家小看了我們!”這小子說:“我知道,爸,在我們的醫院沒辦起以前,我還需要在他的診所棲身呢,我和他吵什麼?”我聽了這話,明白這小子不但野心不小,而且城府還很深,覺得自己不論說什麼都是瞎子打燈籠——白費蠟,於是不再說啥了。

回到家裏,我對你彩虹嬸說了這小子跟胡靈談戀愛的事。你彩虹嬸一聽,立即纏住我問個不停:這女娃兒長得乖不乖?嘴巴甜不甜?說話做事有沒有禮貌……我翻來覆去地回答了幾遍,她似乎還不滿意,最後竟然埋怨我說:“你也是,也不叫他帶回來我看看!”我知道天下做母親的,沒有一個不擔心兒女的婚姻大事,於是便說:“你要看,不知道抽時間到城裏去一趟?現在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了,看你去看了以後能說些啥嘛?”她說:“即使我不能說啥,看一眼我心裏總踏實一些!”我說:“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你怕成了老人婆看兒媳,越看越喜歡了!”你彩虹嬸聽了我的話,也沒說什麼,不過我看得出來,她確實很想去城裏看看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轉眼到了年底,一天,你彩虹嬸突然對我說:“就要過年了,人家都進城辦年貨,我們家一點也不辦呀?”我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想借辦年貨的機會進城去看未來的兒媳婦,於是便說:“辦呀,怎麼不辦?明天我們就進城去,看你想買啥就買啥!”

第二天,我們果然進城去了,說是買年貨,可你彩虹嬸一進城,就要我先把她帶到賀健的診所去看看。我知道她的心思,果然先帶著她去了。剛進診所,就看見診所門前的人行道樹底下蹲了一個人,這人大約五十多歲,麵孔粗糙,皮膚黧黑,臉上像犁溝一樣布滿了皺紋,頭上沒戴帽子,頭發茬子又短又硬,已經開始花白,看上去像是撒了一層霜在上麵似的。身上裹了一件仿佛從垃圾堆撿來的又髒又舊的羽絨服,雙手怕冷似的抄在懷裏。腳上穿一雙大約是別人扔掉的舊皮鞋,沒穿襪子,腳背像是枯樹皮一樣開著裂,上麵蚯蚓似的爬著兩根大筋,一對眼睛卻不斷地往賀健他們的診室裏瞅著。診室裏人很多,一些病人沒凳子坐,隻好四處站著。我以為他也是等候看病的,也就沒有問他為什麼蹲在那裏。

這小子正在給一個病人看病,看見我們來了,隻忙忙地對我們說了聲:“爸、媽,你們來了!你們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就等等,我現在沒時間陪你們!”我說:“我們也沒啥要緊的事,你先忙著吧!”說完後,為了不打擾他給病人看病,我和你彩虹嬸就退到了診所外麵的街道上來。

可沒過多久,賀健這小子就出來上廁所了。廁所在診所對麵的馬蹄巷裏,我看見他朝廁所走去時,朝蹲在樹下那人看了一眼,那人像得到暗號似的,臉上立即出現了討好的笑容,馬上從地上站了起來,和賀健這小子一起往對麵巷道裏的廁所走去。走到巷道邊,那人回過頭朝診所這麵看了一眼,見並沒有人注意他們,便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塞到了賀健的手裏。賀健也像是十分明白似的,接紅包的手一揮,就把紅包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裏,然後若無其事地進了廁所。那人送了紅包,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馬上順著街道走了。

吃午飯時,賀健這小子果然把胡靈也叫來了。你彩虹嬸見過胡靈後,像是有點兒不滿意,悄悄對我說:“是個齙牙腔,眼睛又有點鼓,不好看……”我急忙對她說:“快別這麼說,你兒子都沒計較,你計較啥?”又說,“人要那麼好看做啥?好看不好吃!”胡靈看見我和你彩虹嬸在交頭接耳,知道在議論她,倒顯得十分大方,一點不計較似的,仍然“伯伯”“孃孃”地喊個不離口,一下子彌補了長相上那點不足,最後你彩虹嬸也高興起來。吃過飯我們出來時,我才把這小子叫到一邊問:“你今天收病人紅包了?”

他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你怎麼知道我收紅包了?”我說:“我親眼看見的,你上廁所時,那蹲在樹下的漢子追過來,把紅包遞到你手裏的!”他聽了先沒回答我,過了一會兒才說:“那人的老婆痔瘡十分嚴重,他到縣醫院去打聽,縣醫院要三千多塊錢才動手術。他又到我這兒來問,我說你給一千塊錢,我給你動!他聽了很感動,就要送我紅包,可人又那麼多,不好送,所以就在外麵等我……”我沒等他說完,就沉下臉對他說:“你看人家那個模樣,瞎子都能看出來是個沒錢的人,你怎麼好收人家的紅包?”這小子說:“那有什麼?我隻收他一千塊錢的手術費和醫療費,給他節約了兩千多塊,他隻送了我五百塊錢的紅包,我還是給他節約了差不多一半的錢呢!”

我一聽這話,知道這小子和他哥哥一樣,不但也鑽進了錢眼裏,還有些掰瞎道理了。我說:“這麼說你收了人家紅包還有功勞了?不管怎麼說,我隻要一想到他那身皺巴巴、髒兮兮的衣服和腳上像樹皮一樣粗糙的皮膚,就覺得你收人家紅包是昧良心的事,以後你小子不要去做這樣的事了!”又說,“再說,要是你同學知道了你收紅包的事,會怎麼看你?”他聽了我這話,馬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意說:“這有什麼?他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在他這裏幹了!”我說:“你們真的要分開了?”他說:“不瞞你說,爸,我和胡靈已到民政部門登記了,她爸也已經把辦醫院的房子租好了,就在新開發的西區裏,兩千多個平方米的寫字樓,上下三層,過年時結了賬我們就各做各的了!”一聽這話,我知道這小子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再說什麼也是白費口舌了,於是便不再說啥,和你彩虹嬸回去了。

果然,年底他們把賬算清了以後,就像耗子鑽水溝——各走各的路了。賀健那小子的同學雖然覺得有點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感覺,但一想到賀健現在攀上了高枝兒,說不定以後還得仰仗他,心裏再有氣也憋著,所以分手還算平靜。過年時,賀健這小子也沒回來,就留在了城裏老丈人家裏。這小子還帶信讓我們去城裏過年,我們想,我們到城裏你老丈人家過年算什麼角色?因此我和你彩虹嬸也就沒去。一過完年,這小子就忙著請工人裝修房屋,采購醫療器具和藥品,招募醫生、護士等,整整忙了半年,醫院才辦了起來。醫院取名叫“靈健醫院”,我一聽這名字,便明白是分別取了胡靈和賀健這小子的名字來組成的。胡靈的名字排在前麵,我便知道盡管賀健這小子表麵掛著醫院法人的牌子,真正的法人恐怕並不是他小子!

靈健醫院開業這天,我和你彩虹嬸都沒有去。不是賀健沒請我們,幾天前他就打電話回來跟我們說了。還說他也請了賀世海和賀興仁,說都是一個灣的,又都在城裏混,今後難免不互相照應。我說你娃兒請得對,知道該怎麼為人處事了!這小子又說胡靈的爸爸也說了,到時請我們一定要去。聽他這樣說,我就在電話裏回答他:“即使胡靈的爸爸沒請,我和你媽難道就不會來?把你從一尺那麼長帶到今天有出息了,即使我們幫不上你啥子忙,來看一看心裏也是高興的嘛!”那小子聽了,急忙說:“那就好,爸,我們等你們了!”

到了開業這天,我和你彩虹嬸怕誤了事,雞還沒開始叫就起床了。我們做好早飯吃了,換上衣服,天才開始打亮口。我們正準備出發時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蘇孝芳這鬼女子!時間過得真快,蘇孝芳轉眼都四十多歲了。頭上的頭發已經有絲絲白發了,臉上也起了許多皺紋褶子。她見我和你彩虹嬸上上下下都穿著新衣服,像是要出門辦什麼喜事的樣子,便著急地看著我們叫了起來:“幹爹、幹媽你們這是要到哪兒去呀?”我說:“你還不曉得呀?賀健的醫院今天開業,請我們去參加他的開業慶典呢!”說完這話,我又看著她說了一句:“賀健這小子出息了,都當院長了!”可是她聽了我的話,卻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反而把眉頭都皺到了一起,苦著臉說:“那怎麼辦?桂琴昨天晚上睡的時候肚子就開始痛,這陣痛得更厲害了,估計是要生了,我來叫你們去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