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賀健在城裏開了醫院(3 / 3)

我一聽這話,立即脫口而出,說:“啥,平安都要當爸爸了?當初你生他時,長壽用棉絮包住你,在你身上打,說是要驅你身上的鬼,那情景我們都還記得呢!”你彩虹嬸聽了我的話,也說:“就是呀,時間過得太快了,孝芳你都要當婆婆了!”我們賀家灣叫奶奶為“婆婆”,說一個人要做“爸爸”“媽媽”“婆婆”了,那是恭賀人家有福氣的意思。蘇孝芳聽我們這樣說,抿著嘴唇笑了一笑。二十多年的時間把她的模樣改變了許多,就是她這笑,還保持著少女時的樣子,不事張揚,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笑過後她才說:“都是托幹爹、幹媽的福,我們才有今天,這輩子多靠了幹爹、幹媽,隻是不知道平安家裏的生孩子順利不順利呢?”你彩虹嬸說:“上次我去給桂琴檢查胎位時,就曾經給她說過,到分娩時一定到城裏醫院去生,怎麼沒去?”

孝芳聽了你彩虹嬸的話,忙說:“平安到縣城醫院去問了,現在到醫院生孩子,比過去更貴了!縣城醫院生個孩子要四五千元,如果是剖腹產,說不定還要多。就是鄉上醫院,順產也要三千多元,他們兩口子舍不得花這筆錢,覺得生孩子不是啥大事,所以堅持要在家裏生!”我說:“生孩子怎麼不是大事,難道你忘了生平安時的事了?還忘了你娘是怎麼死的?”蘇孝芳聽了這話,臉色一下黯淡了下來,說:“我說過他們的,可他們不聽,我和他爹又有啥辦法?他們還說,萬山叔和彩虹嬸不是接過這麼多的生嗎?到城裏去生,不是同樣這樣接生嗎,何必要去多花這幾千塊呢?”我聽完孝芳這話,還想埋怨他們幾句的,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我知道,並不是農村女人不知道在家裏生孩子的風險,她們誰不想到大醫院去生呀?可大醫院生孩子確實太貴了,動不動就是兩頭甚至三四頭大水牛的錢,一般的鄉下人怎麼拿得出?實際上,鄉下女人是在拿命來做賭博呀!

一想到這裏,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是賀健那裏又怎麼辦呢?我搓著手想了一陣,才望著你彩虹嬸說:“那怎麼辦呢?要不你去給桂琴接生,我一個人到城裏去吧?”可你彩虹嬸此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說:“要是遇到像平安出生時那樣的情況,我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要不我們換換吧?”我又看了蘇孝芳一眼,便說:“接生是大事,你說得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多個人就多分力量。他那醫院開業,我們去不去都照樣開,我們都不去了!”又說,“我現在就給賀健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們不去了!”說完,我就掏出手機,給那小子撥起電話來。電話響了半天,那小子都沒有接,我估計他們還在睡瞌睡。正要掛機時,那小子才“喂”了一聲,聲音迷迷糊糊的。我說:“是我!我和你媽今天不能來參加你們的開業慶典了!你平安兄弟的老婆桂琴要生了,我和你媽要去接生……”我的話還沒完,這小子便用了生硬的口氣對我說:“離了你們,難道他們的孩子就生不出來了嗎?那國家還開醫院做什麼?我跟你們說,不要以為你們接了這麼多生都沒有出事,要是一旦出了事,你們就吃不了兜著走!”我一聽他這話,恨不得立即對著話筒大叫一聲:“混賬東西,你知道桂琴是誰?是你的親兄弟媳婦,她生的是你的親侄兒呢,你知道嗎?”可是這話隻在心裏叫了一遍,我便掛斷了電話,和你彩虹嬸子拿上接生的用具和藥品,跟著蘇孝芳一起走了。

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長壽原來那三間草屋已經換成了三間平房。盡管換成了平房,但在賀家灣,還是算貧窮的。大侄兒,你是知道的,我們賀家灣的住房經過了四次“改朝換代”。大集體時代,灣裏的房子大多數都是土牆房子,上麵蓋著麥草或稻草,如果遇到大風把麥草或稻草吹翻了,或者雞飛上去把草刨開了,那就是白天見太陽,晚上見月亮,大侄兒,你們寫書人有句話叫“風雨無阻”,住草房最怕的就是房頂“風雨無阻”。分田到戶後,村裏開始建“瓦房”。瓦房就是拆了草房的頂,將麥草或稻草換成了瓦,牆大多數還是用的土坯。隻有少數幾戶人,用了石條子做牆。後來又開始把瓦房改建成平房。為啥子叫平房呢?因為“平房”的頂是水泥預製板材,是平的,村民可以在上麵晾曬衣物、糧食,成為莊稼人的第二個“曬壩”。第四次建房,就是大侄兒你今天看見的“樓房”,有的人家兩樓一底,有的人家三樓一底,最不濟的也是一樓一底。房是一個人的臉麵,所以大侄兒你回到賀家灣,隻要看看房子就曉得誰家有錢沒錢。

長壽家的平房就是在原來草房的屋基上建的,隻是每間屋子的進深比原來草房延伸了一些,中間用土坯隔成了兩間。過去長壽和蘇孝芳以及女兒冬梅的臥室都在南麵,南麵沒有竹子遮擋,通光通風好一些。平安結婚以後,孝芳和長壽把南麵的臥室讓出來給了平安兩口子,自己和女兒搬到了北麵原來平安的臥室裏。北邊的屋子有一個偏廈把陽光擋了,隻能從前麵牆壁的窗戶透點光進來,不但光線暗淡,還有偏廈裏的豬牛糞的味道傳過來。也就是說,現在桂琴生孩子的地方,正是當年平安來到世界時的那個地方,連床擺放的方向和位置都不差一點。我們到達時,天已經亮了,屋子裏傳出產婦一聲連一聲的叫喚,可平安卻不在屋子裏安慰和照顧產婦,而是站在門口,像鵝一樣伸長脖頸望著前麵的小路。平安雖然也長得四四方方,胸脯寬寬大大,性格卻有些木訥和拘謹,這一點和他的老子長壽一模一樣。他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出去打工了,他和桂琴就是在打工時認識的。桂琴也沒多少文化,兩個人都隻能幹些既辛苦又不賺錢的體力活。打了幾年工,都沒賺到錢,後來到一個建築工地上搬磚,倒是可以掙到錢的,可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到年底結賬的時候,包工頭卻卷起鋪蓋跑了,幾十個做苦力的工人沒一個拿到錢。這件事過後,他和桂琴就回來了。他一見我們,就咧開厚厚的嘴唇傻笑,臉上有種抑鬱的、惶恐的表情。

我們走進屋子,發現長壽也起來了,他沒按照過去的規矩去敲響篙或掃簸箕幫兒媳婦催生,看來他也知道那些都是迷信了。此時他隻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抽自己種的旱煙,味道很大,煙頭一黑一亮。亮的時候,他那張粗糙的臉就閃一下。他的年紀本身就比孝芳大七八歲,此時已完全是個老頭的樣子了。臉像烤幹了的蘋果,唇邊掛著一撮灰白的胡須,腦袋往下垂著,看見我們時也像平安一樣咧開嘴唇笑了一下,但和平安不同的是,他嘴裏的牙齒已經缺了幾顆,而平安滿嘴的牙齒還是完整的。

我們走進產婦的屋子,大約是又一次陣痛襲來了,桂琴隻是朝我們投來了一瞥感激的目光,還沒來得及跟我們打招呼,就一手抓著床沿,一手握成拳頭,一邊在空中揮舞,一邊大聲叫了起來:“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聲音淒厲,你彩虹嬸和蘇孝芳一見,立即過去把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裏,同時安慰地說:“不要緊,桂琴,堅持住!”這時平安也進來了,孝芳立即對他說:“你進來做啥子?還不快去拿把響篙到門口敲,把這懶豬兒懶狗兒變的趕出來!”又說,“叫你老漢莫光坐到抽煙了,他幫不到其他啥子忙,去燒點熱水這點事都做不得?等會兒娃兒生下來就要熱水!”平安聽了,臉上立即帶著一絲不知所措的表情出去了。不一會兒,屋子外麵果然就響起了一陣敲響篙的“叭叭”的聲音。接著,長壽也進灶屋燒起水來了。

這時產婦的陣痛過去了,你彩虹嬸抓緊時間去給桂琴檢查,蘇孝芳則打開桂琴的箱子,從裏麵拿出了給孩子準備的小衣服、包布、小毯子等,全是從商場裏買回來的,還透著一股香味。我一看見這些東西,就想起四十多年前去給蘇孝芳接生時,她奶奶拿出的那些小衣服,全是用舊衣服改的,也沒有專門的包布,隻有兩條爛褲子,也不知是誰穿過不要的。至於嬰兒的小毯子,那時是見也沒見過。我又想起平安出生時,這屋子裏陰暗潮濕,那隻十五瓦的電燈泡發出的光模模糊糊,我們找孝芳那鬼女子的動脈血管,怎麼也找不到,最後還是借助於一支手電筒的光才找到。可現在這屋子裏寬敞明亮多了。看著這一切,我心裏禁不住生出了許多感慨。可是還沒等我想明白是什麼感慨,產婦又一次叫了起來。這次似乎比剛才更嚴重了,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身子一陣陣痙攣,大顆大顆的汗珠出現在額頭上。一看見這樣子,我心裏又有些著急了,可你彩虹嬸卻像胸有成竹一樣,她跳到床上,托起桂琴的屁股,大聲叫道:“一切正常,用力,娃兒快要出來了!”蘇孝芳這鬼女子也過去將桂琴的兩條大腿往兩邊掰,嘴裏也叫道:“用力,桂琴,你萬山叔和彩虹嬸在這裏,不要怕!”

桂琴像是得到了安慰,她用手從上到下按著肚子,似乎是在趕孩子出來一樣。突然之間,她用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將身子往上拱了起來,從額角上滲出的汗珠大如黃豆。突然之間,一個赤條條的嬰兒從桂琴的大腿間滑落下來。這小家夥像是很性急似的,還沒等我們看清楚她長得什麼樣時,便馬上哇哇地啼哭起來。大侄兒,你沒有接過生,你不知道一個接生員聽到這“哇哇”的嬰兒的哭聲時,心裏是種啥感受?我們一聽到這哭聲,就覺得這聲音比世界上所有的音樂都好聽,激動得隻想放聲大哭或高聲喊叫!為啥?因為隻有孩子落了地,接生員的心才能放下來。

你彩虹嬸迅速地把孩子的臍帶剪斷,在臍帶處敷上藥,貼上紗布,拿上小衣服給孩子穿上,並用包布包好。這時平安也不敲響篙了,咧著大嘴走進屋子,這漢子一邊高興地望著你彩虹嬸手裏的孩子,一邊嘿嘿地笑,傻了一般。蘇孝芳這鬼女子也是一樣,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在屋子裏一趟趟地來來去去,卻像忘了該幹什麼一樣。最後似乎才記起來,急匆匆地跑出去打了一盆熱水來,讓你彩虹嬸洗手。我看見她打水的盆子是一隻不鏽鋼盆,也像是為迎接這個小生命才買的。看見這隻嶄新的不鏽鋼盆,我忽然記起平安出生時,孝芳的奶奶打水用的是一隻破舊的木盆。我想起這些的時候,就覺得這二十多年時間還是有些變化!從我們進屋到孩子順利出生,長壽就沒進來露一下麵,這時我喊叫起來:“長壽,你不進來看看孫女呀?”這漢子聽了我的叫喊,急忙跑到兒媳婦房間的門口,隻是腦袋伸了進來,臉上的皺紋綻放得像一朵菊花,腳卻沒有動,隻對屋裏說:“有什麼看頭?隻要鼻子嘴巴長全了的就好!”我知道他這是在遵守我們賀家灣兒媳婦生孩子,老公公不能進兒媳婦房間的風俗,便從你彩虹嬸手裏接過孩子,把她抱到門口讓這個老實憨厚的漢子看。這漢子馬上伸出手來在孩子臉上輕輕觸摸了一下,眼睛立即笑成了一條縫,嘴裏像平安一樣卻說不出什麼來。蘇孝芳見長壽用手指觸摸孩子的臉蛋,便心疼地說:“你那手指頭硬得像石頭,別把孩子摸痛了喲!”說完過來從我手裏把孩子抱過去,放到床上去了。

我們都以為萬事大吉了,蘇孝芳把孩子放到桂琴身邊後,就急忙出去給產婦和我們煮紅蛋。可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孩子生出來都包紮好了,桂琴的胎盤卻仍然留在子宮裏沒出來。孩子出生了胎盤不出來的現象,醫學上叫作“胎盤滯留”。“胎盤滯留”可不是好事,它會導致產婦大出血而死。現在想起來,當時蘇孝芳的娘生她時,就是因為“胎盤滯留”而出血死去的。現在,從桂琴的產道裏,已經開始往外出血,如不采取緊急措施,桂琴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我和你彩虹嬸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立即采取人工剝離,雖然這也有些危險,但隻要小心、細致,一般產婦的生命是能夠保住的。可是,當我們正要采取人工剝離手術時,才發覺沒有帶多的備用手套。剛才你彩虹嬸接生的那雙手套已經汙染破裂,不能再用了。回去拿吧,又根本沒有時間了。情急之中,我馬上對你彩虹嬸說:“不用手套了,直接消了毒把手拿進去!”可你彩虹嬸聽了我的話,卻有些猶豫了,說:“我沒有直接用手去剝離過胎盤,要是……”

我一聽她這話,知道她信心有些不足,便說:“我來!”說著,我拿出酒精瓶子,把手和手臂都消了毒,然後在產婦的床前跪了下來,你彩虹嬸和平安已經把產婦抱起來掉了個方向,我跪下來的時候,腦袋正好夾在產婦的兩條大腿中間。我們鄉下人的風俗,認為一個男人的頭被女人的大腿這樣夾住,而且還是才生過孩子、從陰道裏正往外流血的女人大腿,那是十分穢氣和不吉利的。可我哪裏顧得這些?我隻知道我是醫生,救人是上天給予我的崇高職責。我把賀平安都趕了出去,讓你彩虹嬸和蘇孝芳把桂琴的大腿再掰開些,把消了毒的右手五指攥攏,捏成錐尖狀,然後慢慢地插進產婦的陰道。在產婦的陰道裏,我的手感到了一種熱辣辣的、像岩漿一樣的液體在裏麵奔流。我知道那是桂琴這個年輕生命身上的血,它們被魔鬼驅趕著想尋找地方奔流出來,可卻被我的手堵住了,所以它們十分生氣的樣子。產婦的位置比我高,她臥在床上躺著,我跪在地上,手臂低於她的產道。因此那些鮮紅的液體毫不留情地順著我的手往外流。它們流過了我的手臂,然後順著手臂流下來染紅了我的衣衫。可我根本顧不上,隻一心想盡快把產婦子宮中的胎盤剝離出來,越快越好。我的手已經進入產婦的子宮了,可是我不敢大意,我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大意,老天爺保佑我不要再出什麼意外!小心,小心,再小心,動作既要快,手上用力又要輕巧,別碰傷了子宮,給產婦造成第二次傷害。賀長壽建平房時,已經將屋裏地麵做了硬化處理。我的兩隻膝蓋跪在水泥地上,最初還沒覺得什麼,可時間一長,我覺得兩隻膝蓋痛了起來,不但膝蓋痛,大腿也麻了起來,像是有些不聽使喚了似的。可是我不敢動,我知道隻要身子一動,手上的均衡和用力也就會分散。我對自己說:“即使你的腳斷了,也不會危及生命,可桂琴才二十多歲,這個年輕的生命就在你手裏,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就這樣,我咬緊牙關堅持著,從我身上淌下的血水和汗水流了一地。終於,謝天謝地,留在產婦子宮裏的胎盤被我完整地剝離出來了。大侄兒,你那天不在現場,你不知道當我的手從產婦的陰道裏滑出來時,那一家子人,包括長壽在內,響起的不是笑聲而是一片哭聲。而我呢,卻是像要昏厥過去一樣,一下癱坐在了地下的血水與汗水當中。你彩虹嬸一旁早做好了準備,我的手從桂琴陰道裏一滑出來,她就馬上去給桂琴推了葡萄糖。沒過多久,桂琴的產道裏就不再往外麵流血了。我們一看,知道產婦平安了,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叫蘇孝芳去找了一件長壽的衣服來換了,又用熱水擦了身子和洗了手,接過孝芳早已煮好的紅蛋吃了起來。

吃紅蛋的時候,蘇孝芳又對我說:“幹爹、幹媽,還是你們給孩子取個名吧!”我一聽這話,就急忙說:“平安是我取的名,這丫頭我就不取了,讓平安和她媽媽給她取吧!”又說,“如果我有啥希望的話,就是希望二十多年後她再生孩子時,能像城裏人一樣在醫院裏生,別再嚇唬我們了!”你彩虹嬸聽了我這話,卻說:“別把你砂罐大爺美死了!到她生孩子的時候,你都七老八十了,還想接生?”我說:“隻要農村人都能夠到醫院生得起孩子,我巴不得現在就把這隻接生箱子扔了,永遠不做這份職業都行!”你彩虹嬸說:“就是呀,你看農村現在很多職業都消失了,比如裁縫、木匠、石匠、鐵匠、彈花匠都沒有了,可為啥接生員這個職業不消失呢?”

正說著,平安忽然拿著一條巴掌寬的紅布帶子過來披在我肩上。我開初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問道:“這是幹啥呀?”平安沒答,蘇孝芳卻說了:“給你掛個紅!”我這才明白了,原來他們是怕我沾上了女人生孩子的穢氣,以後不吉利,所以給我披紅驅邪。我雖然是醫生,嘴上說不相信這些,可心裏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再一想,反正這又不費事,於是便說:“那好,我現在就拴在身上!”說著當著他們的麵,把紅布帶子拴在了腰上。掛了紅,平安又拿來一個鼓鼓的紅包,我和你彩虹嬸就再三推辭起來。我說:“我和你彩虹嬸接了你們家三代人的生,救過兩條人命,你娃就拿這樣一個紅包謝我們,拿得出手嗎?”那平安也老實到家了,一聽我的話,竟然滿眼的惶惑,一副不知該怎麼辦的樣子,然後拿眼睛去看他媽。我一見就笑了起來,說:“平安,老叔是和你開玩笑的,哪是要你的紅包嘛!老叔和你彩虹嬸是救了你們家兩條人命不假,可我們救人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錢,要是收了你的紅包,我們自己就會覺得不幹淨了!”你彩虹嬸也說:“添人進口是喜事,按說我們該買點東西來表示祝賀!禮物我們也就不專門去買了,紅包你們也留下!”又說,“我們知道你們家的日子並不寬裕,有了一個孩子,以後花錢的地方多,你們把這點錢留下,以後孩子需要啥就去買點啥,就當是我們給孩子買的,好不好?”可平安和蘇孝芳堅決不幹,最後我們隻得象征性地收了他們兩百塊錢,他們這才不堅持了。

吃過紅蛋後,蘇孝芳送我們回去,走到院子外邊,她忽然對我說:“幹爹,我這段日子覺得身體有點不對頭!”我說:“怎麼回事?”她說:“我肚子裏經常一陣陣地發痛,有時是在心口這裏,有時又在肚臍眼上麵一點,痛起來的時候像是有什麼東西絞,可過一會兒就消失了。又有些像感冒了,惡心,想嘔吐……”沒等她說完,我又問:“發不發熱?”她說:“有時候發熱,有時候又發冷!”聽了她的話,我又看了看她的臉色,她的臉色有些發黃,確實像是有病的樣子。於是我就對她說:“人上年紀了,病就要鑽出來,你把這兩天忙過了,過來讓我給你診斷一下,開兩劑中藥吃了再看看!”說了這話我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