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隻有五千塊,故意賭氣沒去接,並仍然氣鼓鼓地說:“我要你這五千元幹啥子?腥不腥、臭不臭的!”這小子急了,做出痛苦的樣子對我央求說:“爸,我求求你了,我實在隻有這五千塊錢,你就不要逼著牯牛下兒了!他們有五千多元,加上這五千元有一萬了!有了一萬元,去給醫生說說,是可以先住院的!”又說,“住下來後錢不夠再說吧!”我一聽這話也在理,便說:“那好吧,老子就先收下你五千塊養育費,以後我們又慢慢算!”說完我便把五千塊錢揣進懷裏,打開門出去了。
回到縣醫院,我看見冬梅已經回來了,正在和長壽、平安說著什麼。我一見,便從口袋裏掏出賀健那小子給我的五千塊錢,大聲對他們說:“平安、冬梅,我從你們賀健哥哥那裏借了五千塊錢來,加上你們帶的五千多塊就是一萬元了,你們去找醫生先交到一萬元,讓你們媽把院住下再說!”說著我把錢遞給他們兄妹。可冬梅一把攔住了我的手,臉上帶著不高興的神色說:“叔,誰叫你去向賀健哥哥借的錢?他們是發財人,我們窮人怎麼高攀得上?”我說:“你說些啥呀?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再說,他是啥子發財人?”可冬梅仍然說:“也不要,叔!”說完又怕得罪了我似的,緊接著又說,“叔,你是好人,賀健哥哥也是好人,可那天胡靈嫂子的媽說的話太傷人了,我一輩子忘不了,也不會去求他們了!”她的話剛完,蘇孝芳也看著我說:“你怎麼去向賀健借錢,不怕為難他嗎?”又說,“你把錢還給他,我們真的不要……”沒等她說完,我就馬上說:“不要,難道你的病不治了?”這時冬梅突然說:“叔,錢我已經借到了!”一聽這話,我立即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問:“你到哪兒去錯的?”她說:“那天我在大街上,無意中碰到一個好姐妹,她原來也在深圳打工,和我一個廠,後來回縣城找了事做,我就是向她借的!”又說,“我們已經把錢都交了,入院手續也辦了,現在醫生正在給我們調整病房呢!”
一聽這話,我馬上忘記了心裏的所有不快,也沒問她借了多少錢,便高興地說:“那我們還站著做啥,趕快問問醫生病房調整出來沒有呀?”冬梅說:“就是,我們馬上去問!”正說著,一個護士拿著一個病曆卡在走廊裏叫了起來:“蘇孝芳,哪個是蘇孝芳?”一聽這話,我們幾個人都立即舉起手叫了起來。那護士一見,便說:“三二一室,你們跟我來!”一聽這話,平安和冬梅立即攙扶起他們母親朝護士走去了。我和長壽也跟著走了過去。
長話短說吧,大侄兒,蘇孝芳在醫院裏住下後,隻留下了冬梅在醫院裏照料,長壽、平安和我當天下午就回來了。走的時候,我又把賀健的五千塊錢給冬梅,可冬梅這丫頭人小鬼大,比我想象的還倔,她以錢夠了為理由,硬是不接我的錢。蘇孝芳也叫我把錢還給賀健。我知道她們不接這錢是各有各的心思,冬梅是恨,孝芳是疼,但不管她們懷著啥心思,我都不好將話說穿,隻好將錢揣走了。
蘇孝芳在縣醫院住了半個月,取出了大大小小幾十粒石子,盡管出院時身體還十分虛弱,但總算不遭病痛的折磨了。冬梅在她娘還沒出院的時候,就又出去打工了。我們都知道她要急於掙錢還賬,這個心情是理解的,所以誰也沒有責怪她。
蘇孝芳回家又將息了十多天,身體漸漸好起來,臉上又恢複了先前那種紅潤的顏色,眼睛中也有了光芒。又過了幾天,就又扛起鋤頭,和長壽、平安一起下地幹活了。看著她的身體恢複得很好,所有的人都替她高興。
可是沒想到,不久又出事了。這次出事不再是蘇孝芳,而是冬梅。
這天我和你彩虹嬸吃過早飯,你彩虹嬸洗了碗,我們都扛起鋤頭,去房屋後麵那塊菜地挖地去了——我們想把地挖過來炕一段時間,白露過後好點菜。這時冬梅突然來了,她看見我和你彩虹嬸在挖地,就怯怯地喊了一聲:“叔!嬸!”聲音低得像蚊子叫一樣。但因為四周很靜,我們還是聽見了她的喊聲,抬起頭一看,我和你彩虹嬸都吃了一驚:才一個月的時間不見,這丫頭怎麼變成這樣了?比起她媽生病時,她的身子消瘦了許多,臉色黃黃的,完全失去了那種紅潤水靈的光彩,嘴唇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不但如此,過去那一對亮閃閃的眸子,如今不但黯淡無光,而且躲躲閃閃,像是怕見人一樣。她看見我們的目光在她身上遊移,似乎知道我們在懷疑她什麼,不等我們開口,便說了一句:“叔,我找你給我看一下病……”那聲音仍然是充滿不安和惶恐的。
一聽這話,我就說:“好哇,冬梅,你媽病了的時候,回來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呢?”這丫頭沒有答應,隻緊緊咬住嘴唇。你彩虹嬸便對我說:“回去再問吧,在地裏問啥?”聽了這話,我果然把鋤頭挖在地裏,走出來,和她一起往家裏走了。
回到家裏,我打開門,讓她進屋坐了,我去灶屋裏打水洗手。洗了手出來,看見她把頭垂在胸前,用腳指頭在摳著鞋底。見她這樣,我想讓她放鬆一些,便說:“啥時回來的,冬梅?”這丫頭聽了我的話還是沒有抬頭,隻低低地回答了一句:“昨天晚上。”我說:“怎麼晚上才回來?”她沒有答。我見她苦悶憂傷的樣子,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病——年輕人沒得過病,一旦得了點小毛病便以為不得了,往往會這樣抑鬱絕望的。因此我不打算再問了,就坐到診桌邊,同時也叫她坐過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磨磨蹭蹭地坐過來,可仍然低著頭,眼睛看著桌子上。我說:“冬梅,把手伸過來,叔給你把把脈!”可是她把手放到胸前,半天沒有動。我又說了一遍,她還是沒動,好像害怕什麼似的。我有些不明白了,便看著她問:“你怎麼了,冬梅?”我的話音剛落,沒想到她蒼白的嘴唇急劇地動了幾下,突然“哇”的一聲,趴到桌子上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
我一下慌了,不知這丫頭到底發生了啥事,急忙去拍她的肩頭,一邊拍一邊說:“冬梅,你哭啥,啊?有啥你給叔說,不要哭,啊!”可她並沒有住聲,肩膀一聳一聳,越哭越傷心了。我見自己勸不了她,心裏便想姑娘家身上的病是不是不好對我這個大男人說?於是我便又對她說:“你是不是不好對我說?要不我去把你嬸叫回來,有啥事你對她說吧!”說著我正要起身,這丫頭卻忽然止住了哭聲,將頭一抬,滿臉淚花地對我說:“不,叔!”我一聽這話便說:“那就給叔說吧,叔又不是外人!”她聽了,忍住眼淚,掏出一張麵巾紙將臉上的淚水擦了擦,這才對我說:“叔,你是好人,你知道了罵我打我都行,可不準告訴別人!”我說:“叔知道,叔是醫生,替病人保守隱私是醫生的醫德,你放心,有啥盡管告訴叔!”這丫頭又聳了一下鼻子,然後看著我,突然石破天驚地說了一句:“叔,我得了性病……”話音未落,又馬上伏在桌子上小聲地抽泣起來。
盡管我心裏有些準備,可聽了這話,還是像聽到晴天霹靂一樣大吃了一驚,立即脫口而出:“你、你怎麼……”下麵的話我怎麼也說不出來了。大概是我的驚愕嚇住了她,她忽然又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長長的睫毛掛滿淚水,目光中充滿哀怨和恐懼。一看見那目光,我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立即恢複了一個醫生應有的冷靜,於是馬上安慰地對她說:“不要緊,冬梅,你好好地給叔說,叔一定想辦法治好你的病,啊!不要哭了,也不要不好意思,叔是醫生,你告訴我不要緊,啊!”
我勸了很久,冬梅終於漸漸平靜了,她這才擦幹眼淚對我慢慢地說了起來。她說:“叔,我這病是為我媽得上的……”我一聽叫了起來:“啥?”她說:“那天在縣醫院,我看見我媽沒錢住不了院,你們都很著急,我就跑出去借錢,這事叔還記得吧?”我說:“叔怎麼會不記得呢?”她說:“我還給你們說過,我是跟一個要好的姐妹借的。這個姐妹原來和我一起在深圳打工,後來見打工掙不到錢,就回來了。我和哥把媽帶到賀健哥哥醫院裏檢查那天,沒想到我們在街上碰到了,我才知道她現在在城裏一家夜總會裏做‘三陪’。當時我也沒想到給她借錢,因為我知道做‘三陪’是怎麼回事,因此我有些看不起她,隻說了一會兒閑話就回來了。那天在縣醫院裏,看見我哥、我爸和叔你們一籌莫展的樣子,我的心像刀子絞一樣難受,我知道她的錢有些髒,可是如果我媽不能住院動手術,我就可能會永遠失去她了……”說著說著,兩滴又大又圓的淚珠又倏地從眼眶裏掉了下來,可她咬住嘴唇,迅速用手擦去了,然後停了一會兒,她才接著說:“這時我才決定去向她借錢。沒想到她大大方方地借給了我兩萬塊錢,於是我拿著這兩萬塊錢去醫院交了費,這樣才救了我媽的命……”
說到這兒,她的嘴角往上動了兩下,像是想笑卻沒有笑出來的樣子,然後又繼續說:“我媽的命保住了,可沒想到我卻遭了厄運。我媽動了手術的第二天,我那個姐妹提了一袋水果來看我媽,她問候了我媽幾句後,就把我拉到一邊,對我悄悄說:‘冬梅,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們娛樂城差人,這幾天正在招人,你不要再到那麼遠去打工了,就到我們娛樂城來,可比你打工強多了!’我一聽這話,臉上就像被火烤著一樣熱辣辣起來,急忙說:‘不,我決不做三陪!’她一聽這話,就說:‘什麼三陪,你別說得那麼難聽嘛,其實我們也是做服務工作!’又說,‘死丫頭,我這都是為你好,到娛樂城來工資高,再說憑你的模樣兒,到裏麵來不愁掙不到錢!你不來娛樂城,單靠你打工,什麼時候能把賬還清?’她沒有提她的錢,但我一聽,知道是她擔心我還不起她的賬,才給我出這個主意的,便說:‘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把你的錢還清的!’她說:‘我倒不是擔心你還不起我的兩萬塊錢,來娛樂城掙錢快,我是真心地為你好,你再好好想想吧!’說完她也沒有再勸我,就走了……”
她歇了一會兒,理了理頭發,然後才又繼續對我講:“她走後,我的心裏卻不平靜了。我想我雖然窮,但我卻不靠自己的身子掙錢!我怕她再來勸我,又想盡快掙錢把她的賬還清,所以還沒等到我媽出院,我就又回深圳原來那家工廠去了。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因為我回家耽誤的時間太長,廠裏以為我不去了,便重新從外麵招了人進去,頂替了我原來的崗位。這樣一來,我便沒活兒幹了。我又到其他的廠去問有沒有活兒?可這時又不是招工時間,幾個廠都說他們現在崗位都滿了,等春節後招工的時間再來。可我哪兒能等到春節後呢?我現在就需要吃飯、需要掙錢還賬呀!我心裏痛苦極了,不知該怎麼辦。正在這時,那個借錢給我的姐妹又給我打電話來了,聽說我在深圳沒找到工作,她又勸我回去到娛樂城上班……”
說著,冬梅垂下了頭,像是十分後悔和痛苦的樣子。我去給她倒了一杯水來,可是她卻沒有喝。過了一陣,才又抬起頭對我說:“叔,你心裏一定罵我了吧?是的,都怪我一時被鬼摸了腦殼,竟然真的糊裏糊塗地回來在娛樂城上了班……”說到這裏,她似乎不想再往下說了,猛地住了口,咬住了嘴唇。我害怕她又哭,便又說了一句:“冬梅,叔不會罵你,叔怎麼會罵你呢?叔知道你是沒辦法了才走這條路的!”她聽了我這話,使勁忍了一會兒,沒讓自己眼眶裏的淚水掉下來,然後才十分痛苦和懊悔地說:“可是,叔,都怪我,我原先隻是打算把那兩萬塊錢的賬還清了,就永遠不做‘三陪’了。可我哪裏知、知道,我從沒經曆過那、那種事,也沒有人給我說、說過該怎麼防、防護,所以隻、隻坐了幾、幾次台,我就染、染上了性病……”說著,她像是實在忍不住了,眼淚又嘩嘩地掉了下來。
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我的心裏也很不好受,便馬上對她說:“別傷心,冬梅,叔完全理解你!”又說,“隻要不是艾滋病,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治療一點性病是不成問題的,你放心!”她聽了我的話,又流了一會兒淚,然後才接著剛才的話說:“我知道自己染上了性病,害怕極了,又不好意思到正規醫院去看病,有天我在街頭看到一張小廣告,上麵寫著‘難言之隱,一針了之’的話,於是我就到那家小診所去打了一針,病不僅沒有好,反而還加重了……”
沒等她說完,我便說:“你怎麼相信街頭那些騙人的小廣告?”又說,“你怎麼不去找你賀健哥哥,讓他給你檢查檢查呢?”冬梅聽了我這話,又把頭低了下去,沉吟了一會兒才回答我說:“叔,我去過,可我沒勇氣走進賀健哥哥醫院的大門。有次,我提了一袋水果,在醫院大門口站了半天,可還是回去了。一想起胡靈嫂子那雙眼睛和她媽那天那番話,我心裏就害怕了,我怕她們知道後嫌我髒,把我從醫院裏趕了出來……”說到這裏,她忽然流著淚看著我說,“可我知道自己並不髒,叔!你知道我從小就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好孩子,爸爸和娘都愛我,我讀書也用功,要不是家裏沒錢,我是可以上高中、讀大學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會嫌我髒,所以我才回來找你給我治療,你可一定要救我……”說到這裏,她又哭了起來。
聽完她這一番話,我又看了看她那一雙像小鹿一樣陷入絕境的目光,心都快融化了,於是便急忙說:“你放心,孩子,我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又說,“不過,叔還對你說句話,你要叔治你的病,你還得要到醫院裏檢查清楚了叔才好治!”她一聽這話,又馬上像是不相信似的看著我。我不等她說話,又急忙說:“叔通過你媽這次的病,明白自己行了一輩子的中醫還是有缺陷的,要不然我不會把你媽的膽結石當胃病來治。到醫院檢查雖然貴一些,可那些儀器能把你肚子裏的什麼病都看出來,這樣就可以少走許多彎路……”我還沒說完,冬梅又表現了害怕的樣子,說:“這、這……”我知道她擔心什麼,就說:“你不用怕,冬梅。如果你害怕,叔不好陪你,明天我讓嬸親自陪你到縣醫院去……”說到這裏,我想到她可能還缺錢,於是又說:“如果你沒錢,叔這兒有,你放心,檢查費和藥費叔都給你墊著……”姑娘聽了我這話,似乎放心了,說:“叔,除了爸爸媽媽外,就數你們待我好了,這輩子我還不了你們的情,下輩子也要報答你們!”我說:“快別那樣說,在我們心裏,很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了!”又說,“那就這樣定了,明天你來喊我們,我們一同進城去!”冬梅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接著站起來走了。可走到院子裏又返了回來,看著我再次叮囑說:“叔,這事你千萬要保密,尤其別讓我爸和我媽知道,他們知道了,說不定又會氣病的!”我說:“我知道,冬梅,我和你彩虹嬸絕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她聽了我這話後,這才放心地走了。
冬梅走了以後,我又到屋子後麵去挖地,你彩虹嬸見了我說:“什麼病看了這麼大半天?”我沒有回答她這話,卻是看著她說:“你不是早就想去看看賀健這小子的醫院嗎?明天我們一起就去看看吧!”她聽了我這話,看了看我,然後才問:“怎麼突然想到叫我去看賀健的醫院了?”我說:“順便還要去做一件善事!”她問:“我又不是觀音菩薩,能做啥子善事?”我說:“你去做了就是觀音菩薩了嘛!”她又問:“究竟是什麼事,這樣神神秘秘的?”我說:“你要答應了保密,我才給你說。”她似乎意識到了一點,便說:“是不是冬梅這鬼丫頭出了啥事?”我說:“你猜對了,人家就是來求我們的呢!”說著,我一邊挖地,一邊把冬梅剛才對我說的話,和我的打算全告訴了你彩虹嬸。你彩虹嬸聽完,既像是沒想到又像是著急似的說了起來:“這死丫頭,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我說:“孩子得的病髒,可她的心不但不髒,還比很多人幹淨,所以我們不能不救!”你彩虹嬸說:“我又沒說不救,我隻是說這丫頭太可憐了!”說完我們就都不說什麼了。
第二天一早,這丫頭果然就過來喊上我和你彩虹嬸,一起到了縣醫院。檢查性病是在皮膚科,我去掛了號,便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著,讓你彩虹嬸和冬梅進診室去了。沒過多久,你彩虹嬸和冬梅都出來了。我急忙迎過去問:“怎麼這樣快?”你彩虹嬸揚了一下手裏的化驗單說:“還要去交費、化驗。”我說:“我去吧。”她說:“女人的事,哪要你去喲?”說著親自去交了費,然後帶著冬梅去做了化驗。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你彩虹嬸和冬梅從化驗室出來了,臉上的表情比先前輕鬆了許多。我又迎著她們問:“情況怎樣?”冬梅低了頭,你彩虹嬸卻說:“不要緊,隻是普通的淋病!”說完又對我說,“你再等一等,我們去找醫生開藥。”我怕醫生又開大處方和貴藥,急忙說:“不用在這裏開藥了,把化驗單拿去給賀健這小子看看,讓賀健給開點藥,我親自去,我不相信這小子這點事都不做!”說著,我從你彩虹嬸手裏要過了化驗單。可冬梅一聽,卻急了,馬上說:“不,叔,不能讓賀健哥哥知道!”我知道這姑娘的心思,立即說:“放心,冬梅,我不會讓賀健哥哥認出這化驗單上的名字的!”說著,我掏出鋼筆,反複在化驗單上“賀冬梅”這三個字上塗了又塗,直到塗得黑成一片才停止。
塗抹完畢,我們就朝賀健這小子的醫院走去。可走著走著,你彩虹嬸卻突然站住了,然後把我拉到一邊,說:“我和冬梅就在這裏等你,你一個人到賀健那裏取藥吧!”我說:“都進城來了,你不去看看?”她說:“反正就是一座醫院,有啥看頭?以後要到他那兒去,多的是時間,現在趕快把藥取出來讓冬梅吃!”說完又低聲對我說,“孩子剛才對我說,她十分難受呢!”聽了這話,我心頭一熱,便馬上對她說:“那好,以後我再陪你進城來看他!”說完,我這才大步往這小子的醫院走了。
這小子一看見我又去了,便說:“爸,你來了!”我因為心裏著急,也沒工夫和心思跟他說白話,便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是專門來向你求助的!”他立即問:“爸,是什麼事?”我一聽,便掏出了冬梅那張化驗單對他說:“我接診了一個病人,是那種病。你知道,我們中醫對付那種病,雖然也有效果,但時間較長,給病人造成的折磨太大,我想用西醫給她治療,好讓她早些解除痛苦,可你知道這不是涼寒感冒,在藥上我拿不準,所以老子今天是特地向兒子請教來了!”他一聽我這話,便笑了起來,說:“爸,你終於知道中醫的缺陷了!”我說:“現在不是討論缺陷不缺陷的問題,你趕快看看化驗單,給我開個處方,病人還等著我拿藥回去呢!”又說,“你不要給老子開大藥方喲,老子知道你怕我占了你們醫院的便宜,我拿到外麵藥店裏去買!”這小子知道前兩次的事對不起我,心裏還是有些不安,所以這次聽了我的話便說:“看爸說的!”說完,接過化驗單看了起來。看完以後對我說:“爸,這隻是一般的淋病,不要緊,我開點抗生素,回去按時吃和按時注射,很快就會好的!”說完他果然開了處方,並且這次什麼也沒說,親自去藥房把藥拿來交給了我。我拿了藥便到街上來找到你彩虹嬸和冬梅,然後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裏,我便給冬梅注射了一支抗生素,又把口服藥給了她,告訴了她服法。病一看準了,對症治療起來效果自然明顯,隻連續注射了三天抗生素,冬梅的病情就大大減輕了。一個星期以後,冬梅的病就完全好了。這姑娘的病一好,就再也沒有回娛樂城,在家裏住了一段時間,春節過後,就又出去打工了。所以想起這點,我覺得賀健這小子還是算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