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效閱讀的自然美文 14.
采集海草之人
赫德森
太陽下山時候,海裏吹來的烈風開始使人感覺到寒冷,我站在個沙丘頂上,看底下一個老婦人在低濕的地上匆忙的走來走去——那是一塊近海的平地,隔個沙陂就是海;我心裏覺得很奇怪,因為她的樣子是個衰弱的老婦人,但是她走動——我差不要說,飛動——過那平濕地麵的樣子是輕快得出奇,有時停住彎下腰,由地麵撿些東西。可是我不能夠看得很清楚,使我自己滿足:太陽正落到水平線下,空氣的朦朧同日暮的冷風,當這又是年暮時候,把一切東西都弄模糊了。走下到她那裏,我看出她是個老年人,沒有帶帽子的頭上有稀少灰白的頭發,臉孔瘦黑,形容端正,灰色的眼睛並顯不出老氣,不動地瞧著我,她這種神情使我忽然間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因為那是沒有笑容的眼睛,表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悲情,頭一下瞥見時,我是這樣覺得;或者她現在並不悲哀,那不過是悲哀留下在眼睛裏的一個影子,當一切人生的快樂同興趣,跟著一切的情感全舍她了,她也不再懷著什麼回憶同希望了。這或者隻是我的瞎猜同幻想,但是若使她是個由別一世界來的人我也不會覺得更奇怪。
我問她這麼遲時候在那兒幹什麼,她用種悄悄地沒有什麼高低的聲音(那聲音裏也帶了影子)回答說她是采集那生在平坦鹽澤的海草,那草的葉子像蔥,暗綠色,汁很多,她告訴我這時節剛好采集醃著,擱起來整年都可以用。她帶個桶子來裝這草,手裏拿一把餐刀,把小樹連根掘起,她還有一個舊布袋,她碰著的每條幹樹枝同柴碎都丟在裏頭。她還說她每年八月底在這同一地方采海草已經有好多年數了。
我將我們的談話延長下去,問她許多話,對她那機械式的答話故意當做有趣味地聽著,同時我卻想法去探測這對不含笑容,沒有人氣,不動地望著我的眼睛。我們談不久,一陣嘈雜的人聲傳到我們耳朵裏,我們半轉過身來,看見一群(說一隊還好些)打棒球人由那沙丘旁邊他們吃茶的棒球房裏走來。女的同男的打棒球人,四十多個左右,零零落落地,有一對同行,有幾人一組,望著那邊海灘上的“棒球旅館”走;這是一群非常漂亮的人物,肥肥的快樂臉孔,衣服很講究,高興得很的樣子,隨隨便便談天說笑。有些在旅館裏住,其餘的人,有二十來輛汽車在旅館門口等著,預備送他們回到內地的家裏,或者他們暫住的房子。
當他們在離我們站的地方三碼以內走過時候,我們的談話暫時停止了,他們走後,我心中記起他們午後遊玩的那塊沙丘的曆史。那塊地方是屬一個很老的世家;有人說,從諾曼民族征服英國的時候起,他們就占有這塊地方;但是這家家長現在窮了,沒有房產在倫敦,沒有煤礦在威爾士,除租給人耕種的二三萬英畝田外,沒有別的收入來源。實在說起來,就是這樣子他也不會窮,若使沒有那班兒子,他們愛城市裏的快樂生活,在那裏他們或者有私房子。最少,他們養有比賽用的馬,自己有汽車,天天在最好的俱樂部過活,年年他們要這忍耐的老父替他們還賭債。把這麼可敬的家長處在這樣情形中,這真是苦痛的地位,他的朋友鄰居都很可憐他,說他是那郡裏最好最老的世家的一個好代表。但是他逼到不得不盡他的能力弄成個出入相抵,他因此所幹的小事之一就是建設這沙丘上麵一英裏來長的棒球場,位置在海同沿海的老村中間,還蓋座棒球旅館,吸引各地的來客。這樣子偶然地把村裏人到海最短的舊路截斷了,那個荒野的沙丘,從前可以算是他們的空地同遊戲場,他們當公地用已經好幾百年了,現在也由他們手裏奪去。人們警告他們,吩咐他們到海岸要用另一條路,那路由鄉村走起要走半英裏多。而且他們一向是馴良聽命,沒有露過怨聲。真的,那管理田地人要他們相信,他們有許多理由對地主應當感謝,因為償補他們所受的些須不方便,他們有打棒球人在這裏,有些村裏小孩會被雇去當拿珠棍的差事。然而我看出他們並不感謝,隻是以為他們受了人們的欺侮,這件事使他們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