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藥合用,主要使瘀熱、濕濁從小便排出。方後注雲:“分溫三服,小便當利,尿如皂角汁狀,色正赤,一宿腹減,黃從小便去也。”這不僅說明本方的主要作用是導濕熱而利小便,也補充說明本方濕熱發黃應有腹滿等症。
陽明病,其人喜忘①者,必有畜血②。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雖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者,宜抵當湯下之。(237)
抵當湯方
水蛭(熬)、虻蟲(去翅足,熬)各三十個,大黃三兩(酒洗),桃仁二十個(去皮尖及兩人者)。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不下更服。
【注解】
①喜忘:健忘。喜猶“善”也,《外台秘要》作善忘。
②畜血:血液停積,留而不行,即瘀血。畜通蓄。
【解讀】
陽明蓄血證係因陽明邪熱與舊有之瘀血相結而成。其主證為健忘、大便黑硬、排出反易。因有大便硬,故稱陽明病。“喜忘”,即善忘,言聽視動、隨過即忘,乃因“久有瘀血”所致。
心主血脈,又主神誌,若血液充盈、環流不息,則心能主神任物,聰慧敏銳,記憶力強,若久有瘀血,血脈不利,心失所養則記憶力亦必然減退。《內經》所謂:“血並於下,氣並於上,亂而喜忘。”張介賓注曰:“血並於下則陰氣不升,氣並於上則陽氣不降,陰陽離散,故神亂而喜忘。”離經之血瘀滯於腸道,又受熱邪熏爍,故則大便黑而硬結。硬結之糞塊,排出反易者,以血屬陰類,“血主濡之”,尚有濡潤作用,故大便反易解下,即所謂“屎雖硬,大便反易”。其證既為蓄血與熱邪相搏,故宜抵當湯下之。
太陽有蓄血證數條,其主證為如狂、發狂、小便自利、少腹硬滿而痛、或急結等,是邪熱人裏與血相搏而為瘀,故病情較急。陽明蓄血,是有瘀血在先,適逢陽明之熱相合,乃久瘀而合新病,且以瘀血為主,則脈絡之瘀滯由來已久,血瘀絡阻,則氣行不利。久瘀血者,神思動作皆呈遲緩狀態,故陽明蓄血,惟健忘而已。證候不同,而蓄血則一,故同用抵當湯以攻逐之。至於腹中硬痛與否,則視蓄血之部位及輕重而定。
陽明病,下之,心中懊而煩,胃中有燥屎者,可攻。腹微滿,初頭硬,後必溏,不可攻之。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氣湯。(238)
【解讀】
“陽明病,下之”,自屬陽明可攻之證。陽明病有下之即愈者;有下之不愈,仍需再下者;有下之失當(太過或不及)而變生他證者。
本條陽明病下後,有兩種情況:一為下後餘邪未盡,熱擾神明而心中懊,有燥熱複與糟粕相搏而結為燥屎之可能,從“心中懊而煩,胃中有燥屎”可以推測之。既然複有燥屎阻結於內,自當以大承氣湯再行下之。二為腹滿尚輕,大便雖不甚通暢,但卻是“初頭硬,後必溏”,則非燥屎內結,故不可攻下。因初硬後溏之大便,多見於脾虛失潤證候,妄攻必更傷脾胃,而有可能轉化為裏虛之變證。
陽明病下後,心中懊,如屬於無形邪熱鬱遏胸膈,則宜清之,如228條“陽明病下之,其外有熱,手足溫,不結胸,饑不能食,但頭汗出者,梔子豉湯主之”。此為下後,有形之實邪已去,而無形之熱邪依然稽留,擾於胸膈所致。此證腸中既無燥屎,胸中亦無痰水,故唯從清宣立法,宜用梔子豉湯治療。
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繞臍痛,煩躁,發作有時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239)
【解讀】
“繞臍痛”即圍繞著臍周圍的腹部作痛,病人是在“不大便五六日”的前提下發生“繞臍痛”,這正是腸中有燥屎內結、阻塞氣機、腑氣不通的反映。濁熱擾亂心神,故見有“煩躁”。“發作有時”是指日晡證候更為明顯,因陽明旺於申酉,故當日晡陽明氣旺之時,正邪鬥爭激烈,諸證發作加劇。燥屎內結是病機所在,“不大便”與“繞臍痛、煩躁”之間具有一定的因果關係,故雲“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
上條己指明“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氣湯”,本條緊接於其後,不言治法,是屬省文,理當用大承氣湯下之。
病人煩熱,汗出則解,又如瘧狀,日晡所發熱者,屬陽明也。脈實者,宜下之;脈浮虛者,宜發汗。下之與大承氣湯,發汗宜桂枝湯。(240)
【解讀】
“病人煩熱”,說明熱勢較甚,但究竟屬表屬裏,還需進一步辨別。
如病屬太陽表證,用解表發汗的方法治療,則汗出表解而煩熱消除。若汗後又出現陣寒陣熱等寒熱如瘧的症狀,是為太陽表邪未盡。“脈浮虛”(即脈浮緩而弱)提示病邪仍在太陽肌表,仍需用發汗解肌的方法以消散在表之病邪。“脈浮虛”已不能使用麻黃湯等發汗峻劑,以免過汗傷正,而隻能取桂枝湯以疏風解表、調和營衛。
如病人從“如瘧狀”進一步發展為“日晡所發熱”,則非病邪在表,而是屬於陽明裏熱實證。“脈實”(即脈重按沉實有力)是陽明裏實的確證,與“日晡所發熱”並見,顯示腸腑燥實熱結已甚,必須改用大承氣湯,以泄熱逐實。
大下後,六七日不大便,煩不解,腹滿痛者,此有燥屎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宜大承氣湯。(241)
【解讀】
“大下”的言外之意是因有可下之證,已經使用過了大承氣湯。“大下”以後,“六七日”又“不大便”,並出現“煩不解,腹滿痛”,說明瀉下未盡,又成燥屎。既已大下,為何又成燥屎?“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作者對下之不盡作了注語,意是在病陽明之前即素有食積內停,而後又與燥熱相合,故而比較頑固難下。
一次大下不能盡除,燥屎又再次複結;或因六七日不大便,納食而不化,糟粕不能排出,與下後未盡之燥熱相結,形成燥屎。既有宿食不解、燥屎複結,則又當再下,故仍用大承氣湯。
太陽病有表證一汗表邪未盡而可再汗之法,陽明病亦有腑實一下不除而可再下之治。能否再汗與再下,均要從辨證以論治。本條所言“大下後,六七日不大便,煩不解,腹滿痛者”,正是陽明腑實不解,內有燥屎的典型證候,“煩不解”是胃熱上擾心神所致,其熱勢之重,固可知也,隻有用大承氣湯再下,方才不失治療時機。
下後六七日不大便、煩不解、腹滿痛、本有宿食等是本條的辨證關鍵。檢索全書,其中尚有如下情形:其一,“陽明病下之,其外有熱,手足溫,不結胸,心中懊,饑不能食者”,是陽明病下後,腑氣已通,而餘熱擾於胸膈,故無腹滿痛及結胸之象,而有心煩懊、饑不能食,宜“梔子豉湯主之”;其二,下後不大便,心煩譫語,蒸蒸發熱,燥實較重,痞滿較輕者,為調胃承氣湯證;其三,下後心煩腹滿,不大便,結實未甚者,為小承氣湯證。可見陽明病下後,有病愈而不可再下者;有可下而須辨析三承氣湯之使用者;有不可用下,而可用清法者。病情變化多端,均要從辨證以論治。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難乍易,時有微熱,喘冒①不能臥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氣湯。(242)
【注解】
①喘冒:喘為氣息不暢;冒為頭目昏眩。喘冒就是因氣喘而頭昏目眩,此處的喘冒係因實邪內停腸道、濁氣上攻所致。
【解讀】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難乍易”,似乎燥結不甚、未定成實,但見“時有微熱,喘冒不能臥”,則可判斷為“有燥屎也,宜大承氣湯”。因肺與大腸相表裏,今燥屎內結,腑氣不通,濁熱上攻,已經影響到肺髒的呼吸功能,導致肺氣肅降失常,則作“喘”,而且是“喘冒不能臥”,可見其“喘冒”之甚。
喘為氣息不暢;冒為頭目昏眩。“喘冒”並見,就是既有氣喘,又有頭昏目眩。此處的“喘冒不能臥”,顯然係因“相傅之官”受濁熱影響、“元神之府”被濁熱蒙蔽所致。燥熱內阻,則清陽不升,濁陰不降,其濁熱之邪氣反而逆轉上攻,擾亂肺、心、腦等髒腑器官,從而導致一係列嚴重證候。故雲“有燥屎也,宜大承氣湯”。也隻有用大承氣湯蕩滌其腸腑中的燥屎熱結,撤消其致病之源,才有可能解除其“喘冒不能臥”等嚴重症狀。
“時有微熱”,並非是言其在裏之燥熱不甚,而是因為燥屎內結,邪熱深伏於裏,故體表之熱反而不明顯,但其在裏之燥熱卻是非常嚴重。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難乍易”,醫家有不同認識。有的認為是既有燥屎內結,又有熱結旁流,結者難下,旁流者時下,故形成大便乍難乍易的特點。腸中有燥屎,燥熱逼迫津液偏滲於膀胱,則小便當數多。但若燥熱內盛,灼傷津液,津液內乏,則可見小便不利。有的認為是陽明燥熱與糟粕結為燥屎,故大便乍難。然小便不利,是津液受燥熱逼迫,部分反流於腸,則所結之燥屎,尚有部分得以稍潤,故有排出乍易之時。
有的認為本條是承上條大下後六七日燥屎複結而來,言日程既久,則所結之大便,有遲有早,有甚堅者,亦有尚未堅硬者。其堅結者,則始終難下,故日“乍難”;其未堅者,或有可通之時,故曰“乍易”。有醫家在急腹症的治療中,觀察到所謂“不完全性腸梗阻”及“高位腸梗阻”有此大便乍難乍易情形,可與承氣湯攻下。若作如是觀,則小便不利,似作津傷理解為較妥。
食穀欲嘔①,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得湯反劇者,屬上焦也。(243)
吳茱萸湯方
吳茱萸一升(洗)、人參三兩、生薑六兩(切)、大棗十二枚(擘)。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溫服七合,日三服。
【注解】
①食穀欲嘔:當進食時氣逆要嘔。
【解讀】
陽明屬胃,主受納、腐熟水穀,其氣以下降為順。若因某種病因影響,則胃氣不能正常下降,反而上逆,就可發生嘔呃等症狀,故曰“食穀欲嘔者,屬陽明也”。
陽明嘔呃有寒熱之異:以方測證,用吳茱萸湯治療的“食穀欲嘔”,應屬於陽明寒嘔。因胃氣虛寒,不能腐熟水穀,若勉進飲食,必因寒濁所阻,不能受納,以致胃氣上逆,發為嘔逆。寒濁之嘔,其氣不餿不腐,舌淡苔白,脈象緩弱。且胃氣虛寒,易生飲邪,故常伴嘔吐涎沫、脈象弦遲等。治當以吳茱萸湯溫胃散寒、降逆止嘔。
若上焦有熱,擾於胸膈胃脘,亦會使胃失和降,發生嘔吐。熱嘔一般其氣酸腐,舌紅,苔黃,脈數。治宜清瀉上焦熱邪,如梔子豉湯或枳實梔子豉湯等。誤投吳茱萸湯,是以熱助熱,反致病情加重,故雲“得湯反劇者,屬上焦也”。
吳茱萸湯由吳茱萸、人參、生薑、大棗四味藥組成。吳茱萸為方中主藥,性味辛苦而熱,善能暖肝胃而下氣降濁,人參、大棗甘溫以補益中氣,崇土以製木;重用生薑以溫胃散寒化飲、降逆止嘔。因本證挾有水飲之邪,故不用甘草之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