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譯】
孔子在匡地受到圍困拘禁,顏淵[失落,]最後才逃出來。孔子[驚喜地]說:“我以為你死了呢。”[顏淵]說:“夫子您還健在,我怎麼敢死呢?”
季子然問①:“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②,曾由與求之問③。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注釋】
①季子然:姓季孫,名平子,字子然,乃季孫意如之子。魯國季氏的同族人。因為季氏任用子路、冉有為臣,所以,季子然向孔子提出了這一問題。
②子:先生。尊稱對方。為異之問:問的別的人。“異”,不同的,其他的。
③曾:乃,原來是。
④具臣:有做官的才能。“具”,才具,才能。
【今譯】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以說是大臣嗎?”孔子說:“我以為您是問的別人,原來是問仲由和冉求啊。所謂大臣,是能夠用正道事奉君主的,如果不能這樣,就寧可辭職不幹。現在仲由和冉求,隻可以說是具備做大臣的才能。”[季子然]說:“那麼[他們]做什麼事都跟從[季氏]嗎?”孔子說:“殺父親、殺君主[那種事],也是不會跟從的。”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①。子曰:“賊夫人之子②。”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③,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④。”
【注釋】
①子羔:高柴,字子羔。孔子弟子。比孔子小三十歲。
②賊:害,毀壞,坑害。孔子認為子羔年輕,學業未成,讓他從政,無異於害他。
③社稷:“社”,土地神。“稷(jì記)”,穀神。古代說“社稷”,指祭祀土地神和穀神。後來又把“社稷”作為國家政權的象征。
④惡(wù務):討厭。佞(nìng濘):巧言,諂媚。
【今譯】
子路讓子羔去費地任行政長官。孔子說:“這是害了人家的孩子。”子路說:“那地方有人民,有社稷,何必非讀書才算是學習呢?”孔子說:“所以我討厭巧言狡辯的人。”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①。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②。居則曰③:‘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④:“千乘之國⑤,攝乎大國之間⑥,加之以師旅⑦,因之以饑饉⑧,由也為之,比及三年⑨,可使有勇,且知方也⑩。”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誌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誌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注釋】
①曾皙(xī西):姓曾,名點,字子皙。曾參的父親。南武城人。也是孔子的弟子。
②毋吾以:不要因我而受拘束,而停止說話,不肯發言。“毋”,不,不要。“以”,同“已”。停止。
③居:平時,平素。
④率爾:輕率地,急忙地。
⑤千乘之國:“乘(shèng勝)”,兵車。古代常以兵車數作為國家大小的標誌。古代是按土地多少出兵車的,出一千輛兵車就是擁有縱橫一百裏麵積的諸侯國。
⑥攝:夾在其中,受局促,受逼迫,受管束。
⑦師旅:古代軍隊組織,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100人),五卒為旅(500人),五旅為師(2500人),五師為軍。“加之以師旅”,猶言發生戰爭,受別國軍隊的侵犯。
⑧饑饉(jǐn緊):荒年,災荒,凶年。《爾雅·釋天》:“穀不熟為饑,蔬不熟為饉。”
⑨比及:等到,到了。
⑩知方:指懂得道義,遵守禮義。
哂(shěn):微笑,譏笑。
俟(sì四):等待。
赤:即公西華。參閱《公冶長第五》第八章注。
會同:諸侯會盟。兩諸侯相見,叫“會”;許多諸侯一起相見,叫“同”。
端章甫:“端”,也寫作“褍”,周代的一種禮服,也叫“玄端”。“章甫”,一種禮帽。這裏泛指穿著禮服。
相:在祭祀、會同時,行讚禮的人員。也叫儐相。有不同的職位等級,故文中有“小相”“大相”之說。
希:通“稀”。稀疏(節奏速度放慢)。
鏗(kēng坑)爾:鏗的一聲。形容樂聲有節奏而響亮。一說,曲終撥動瑟弦的餘音。
作:站起身來。
三子:三位。“子”是對同學的尊稱。撰:同“譔”。陳述的事,說的話。
傷:妨害,妨礙。
莫:同“暮”。
春服:指春天穿的夾衣(裏表兩層)。既:已經。成:定,穿得住了。
冠者:成年人。古代男子二十歲舉行冠禮,束發加冠,表示已經成年。
沂(yí移):水名。發源於山東省鄒城市東北,經曲阜市南及江蘇省北部,流入黃海。傳說當時該處有溫泉。
風:作動詞用,吹風,乘涼。舞雩:“雩(yú魚)”,古代求雨的祭壇。因人們乞雨必舞,故稱“舞雩”。這裏指魯國祭天求雨的台子,在今曲阜市南,有壇有樹。北魏酈道元《水經注》稱:“沂水北對稷門,一名高門,一名雩門。南隔水有雩壇,壇高三丈,即曾點所欲風處也。”
唯:語首助詞,無實際意義。
【今譯】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陪奉孔子閑坐著。孔子說:“因我比你們年長一些,不要因為我而拘束。[你們]平時常說:‘人家不了解我啊!’假如有人了解你們[要任用你們],那麼[你們]打算怎樣做呢?”子路輕率直爽急忙回答說:“一個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夾在大國之間,受別國軍隊的侵犯,又遇上凶年饑荒,讓我去治理,隻要三年,就可以使人民勇敢,而且知道遵守禮義。”孔子微笑了一下。[孔子又問:]“冉求,你如何呢?”[冉求]回答說:“一個縱橫六七十裏,或者五六十裏的小國,讓我去治理,隻要三年,就可以使人民富足。至於禮樂教化方麵,那要等待君子去實行了。”[孔子又問:]“公西赤,你如何呢?”[公西赤]回答說:“不敢說我能夠做到些什麼,而是很願意學習啊。在宗廟祭祀的事務上,或者與別的國家的盟會中,我穿上禮服,戴上禮帽,願意做一個小小的讚禮人。”[孔子又問:]“曾點,你如何呢?”[曾點正在]彈瑟,聲音稀疏,鏗的一聲停了,放下瑟,站起身來。回答說:“[我的誌向]不同於他們三位的陳述。”孔子說:“那又有什麼妨礙呢?也就是各人談談自己的誌向啊!”[曾點]說:“暮春時節,春天的夾服已經穿定了,和成年人五六人,少年六七人,去沂河洗洗澡,到舞雩台上吹吹風,唱著歌一路走回來。”孔子長歎了一聲,說:“我是讚成曾點的。”三人出去了,曾皙最後走。曾皙[問孔子]說:“這三位說的話如何呢?”孔子說:“也就是各人談談自己的誌向罷了。”[曾皙]說:“夫子為何笑仲由呢?”[孔子]說:“治理國家要講禮讓,他說話卻不謙讓,所以笑他。”[曾晳又問:]“難道冉求所講的不是邦國之事嗎?”[孔子說:]“哪裏見得縱橫六七十裏或者五六十裏的地方就不是國家呢?”[曾皙又問:]“難道公西赤所講的不是邦國之事嗎?”[孔子說:]“有宗廟、有同別國的盟會,那不是諸侯國又是什麼呢?如果公西赤隻能做一個小相,誰還能做大相呢?”